第54章 分析

黎灿绕了小半个京城，终于找到了刚刚在欲雪楼沐浴完的林清让和温澜，此时二人换好了没有味道的衣服，正要上马车。

黎灿躲在墙后先吹了一声杜鹃号子，等到了回应后才冲过去，道：“组长，楼主，我……”话没说完，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温澜扶住他的肩膀，见他胸口有脚印，问道：“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怎么回事？你不是跟安京府的人在一起吗？”林清让也走过来，一起扶着黎灿。

“我没事……有青衣杀手追杀献玉者！”黎灿哑着声音，“可是我跟丢了，就在西城！”

林清让和温澜对视一眼，他扶着黎灿说道：“先上马车。”

温澜跟着上去，关上较为厚重的车门，此车的车壁模仿访玉阁的车厢，隔音极好，不开窗就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温澜关好车门，马车即刻启动。

林清让已经脱了黎灿的衣服，见他胸口有一圈青紫，伸出手指点了点，黎灿受疼下意识地后缩，闷声咳着，说不出话。

温澜问道：“怎么样？”

“骨头应该没断，可能内脏受了些震动，好像不太严重。先擦点药，等一会儿回去让陈老好好瞧瞧。”林清让塞给黎灿水囊，“咳得这么厉害也有可能是带伤跑太久，先喝点润润歇一会儿，看看还咳不咳嗽。”

温澜翻出药瓶，等着隔在中间正在看伤口的林清让让开，准备给黎灿上药。

黎灿喝着水，瞧见温澜的动作，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放下水囊，一脸踌躇。

林清让瞧见黎灿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想他应该是碍于男女之别有些不知所措，便自然地把药接过去道：“我来吧。”

“我、我自己……”黎灿哑声说着，他不敢让黛色级别亲自给他上药，慌乱地想接过来自己涂。

林清让却不放手，轻声斥道：“还乱动？想伤得更重？”

“属下不敢！”黎灿低下头，又是几声咳嗽。

林清让道：“不敢就别动，咳得这么厉害，当心是内伤。若不是急着去西城，我们就绕路给你先送回宝芝堂了。”

“西城？”黎灿就是从西城那边过来的，凶手也是带着杨启往更西边而去，他一边咳嗽一边问，“你们也准备去西城？为何？”

温澜坐到一旁，回答黎灿的话：“方才我们接到一封传信，西城发生火灾，有人伤亡，正要赶过去。”

“什么？”黎灿心里一沉，视线低垂，“那会不会是杨兄……”

林清让一边上药，一边问道：“谁？”

黎灿翻出杨启的笺文递给空着手的温澜，道：“杨启是我初入大嬴时认识的，当时我们都是散员不归属任何组别，后来杨启被调离坴京，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温澜看着看着笺文突然灵光一闪，语速略有些快地说：“蔚县，財峰山为蔚县管辖。”

黎灿捂着嘴咳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温澜只顾亮着眼睛静静地盯着林清让，似是在等待林清让转过弯。

“码头……脚夫……”林清让回头迎向温澜的目光，“你是怀疑，蔚县的码头才是他们运铁的码头？”

温澜的目光一瞬不转：“你觉得呢？”

林清让温和地看向她，认同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温澜眉目一松，收回视线，脑中又开始思考火场这几个案子。

林清让见状，合上药盒，道：“绕到西城需要将近半个时辰，我们先来顺一遍从豆腐摊女子开始的几个案子，合一下彼此的想法。”

温澜回身从小柜子里拿出纸笔，把柜子搬到中间当桌子用，开始说道：“豆腐摊女子和藏品店金瑶阁三人是一组人，其中豆腐摊女子和金老板烧得无法分辨容貌，而豆腐摊女子是假装被活活烧死，金老板则是真的被烧死的。”

“说到金老板……”黎灿感觉嗓子好了一些，最后清了清嗓，便不觉得想咳了。

他掏出怀里安京府的人给的小册，道：“那具尸体真的不是金老板。”

温澜眸中闪过一隐激动，光芒瞬闪而去化作平淡，只是不眨眼地看黎灿翻开册子。

“金老板常去的衣料铺子里有他的身材尺寸记录，还有一件他没来得及取回的成衣，他并不是五五分身材。”

黎灿说完后，温澜又拿过来看一遍具体的尺寸，确认金老板的身材与五五分差得很远，终于放心自己的判断。

“傅组长慧眼。”林清让声音柔和地赞了一声，以示安慰和认可。

温澜合上册子，揉了一下额角，肩背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一些。

黎灿问道：“傅组长？”

“从现在起，记得我叫傅归，不要暴露寻棠身份。”温澜解释一句后又继续分析，“金老板一组的另外两位女子是死于刀伤，烧得并不严重，能辨容貌。”

温澜执笔，简单画了一下这三位因外伤致死的女子。

“首先是豆腐摊女子，从创口看不似寻常的剑，怀疑是壑砚剑。其次是另外两位女子的刀伤，行刀手法像用剑的……”

她言语一停，忽然觉得这三具女尸的创伤切面很熟悉，脑中不太真切地闪过一个拿重剑挥舞的模糊的影子——怎么会？

不可能是他……

温澜心惊，忙低下头佯装深思，暗暗安抚自己的情绪。

林清让正跟黎灿说起刚才的尸体，没有注意到温澜的异常。

“那这个已变成散坏观的尸体，会是杨兄的组长吗？”黎灿问着。

林清让缓缓摇头，视线一直看着那叠线索，道：“傅组长觉得呢？”

温澜从出神中抽身，淡淡地说道：“不是，剖尸后能确认那人死亡时间是七天前。散坏观形成时间较长，坴京秋寒，即便是有火炕和日照，也不可能十三日死亡就烂成那样。”

黎灿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云行当时死了二十天，还是催化了尸体腐烂，也没至于到散坏观。今日九月十五，两天怎么都不至于。”

林清让摆手，道：“还是有区别，司空府当时主要是为了让云行看起来是死于草木密闭不见光的山崖洞穴里，那里阴冷如地窖，别说他们是为了假装云行死了一个半月，就算是为了让云行假装死了两个半月，也不会变成散坏观的。”

温澜的手指点了点小柜子，说道：“根据那屋子的火炕搭建方式，最多能烧四个时辰，我们去的时候炕上还有余温，而厨房后的白菜应该拔出土不到两日。

“而剖尸后尸体表征有显，散坏观和豆腐摊女贩一样死于壑砚剑一类的重剑，只是他是一击致命。”

黎灿若有所思的说：“那就不会是杨兄的组长……可他们为何要进京？”

“我会让访玉阁查一下那一组的行动任务，再让访玉阁用玉印编号查一下这些毁了容的尸体玉印，到底对应的是谁。”林清让说道。

温澜点头，继续分析着：“也有可能这具散坏观尸体是早就死了，被人假装成献玉者丢在那里。按照搬起尸体时皮肤与火炕的粘连情况，他是死了之后一直躺在那里没被移动过。

“或许凶手也没想到那房子日照时间会那么久，室温较高，几日间就形成了虫啖观。

“从炕的余温和白菜状况，凶手应该是今日凌晨去营造生活假象时才发现了尸体状况。或许为了混淆尸体死亡时间才烧了炕，想给在咱们制造成他是因为炕的原因才会短时间内腐败，谁料反而催化了尸体最后一步——在日照和火炕的双重温度下形成了初步散坏观。”

林清让想起温澜摆弄在手中的粳米，道：“院子里的确被人故意布置了生活迹象，如果说空置的水缸还能解释为是时间来不及，那粳米却代表了做事的人不够严谨，甚至根本不了解普通老百姓平日根本吃不起粳米。”

温澜沉声道：“所以，那人至少是出身于富贵人家。”

林清让点头不语。

黎灿见二位沉默了，便想说他刚才伤了凶手手腕一事，可还不等开口，马车就停了下来。

林清让打开车窗，驾车的人低声道：“楼主，前面都是潜火营的人，车过不去了。”

黎灿立刻起身道：“是潜火营的人？我下去看看。”

温澜看着黎灿胸口的脚印灰尘，问道：“你的伤能行吗？”

“我没事的组长。”黎灿掸了掸胸前的灰，跳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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