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陈哥
“……你们边干活边给我说说吧，怎么想的？哪来的雅兴把整扇窗子都扣了？诶我见过饮酒作诗、饮酒高歌、饮酒起舞、我真没见过喝高兴了抠窗子的！你们铺好了之后再抠一次，我请个画师，给你们画下来。”
亥时正刻，陈疏竹坐在厢房中厅，翘着二郎腿，脚边堆着新的油纸和浆糊，悠哉地喝茶，看玉楼三人组重新贴雕花窗。
黎灿困得东倒西歪，他还没完全醒酒，跪着把头磕在窗框边缘，手里一直重复捋平同一张油纸，半天也不换。
“诶，那小孩，别偷懒。”陈疏竹绷紧脚尖戳了戳黎灿。
黎灿吓得一抖，警觉地四处看：“谁？！谁？！”
“谁谁谁，我是你陈哥！还问谁，快干活！”陈疏竹瞪眼睛凶人。
黎灿委屈巴巴的收回视线，又不甘心，看回陈疏竹还没有他高的身材，问：“你、您……多大？什么色级？”
“呀哈？”陈疏竹扬眉，惊讶于黎灿的大胆，“你哥哥我今年二十有四，比你楼主还大一岁半，六级铜青色，服了没？”
黎灿抿回唇瓣，蹲着挪动脚步面向墙，嘀咕道：“服了。”
温澜半跪着裁纸，瞥了一眼旁边缩成一团给油纸刷浆糊的林清让，不满的说：“楼主，你让我俩承楼主令尽兴的时候，可没说还得半夜起来干活。”
黎灿蹭到温澜身边，也幽怨的看向林清让。
林清让干笑两声，道：“等一会儿他就累了，等他一走，你俩就休息，我自己干、自己干。”
“我才不累呢。”陈疏竹俯身凑过来，“云华君亲自贴窗，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回了，我不得好好欣赏？师父说了，贴不好，明天你们也别想走出去。”
温澜看向林清让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林清让埋下头，加快速度刷浆糊。
黎灿皱巴着一张脸，呢喃：“可我好困……”
“现在知道困了？不是要拼命不要休息吗？这回正好别睡了。”
陈疏竹骂完之后才想起黎灿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加上他喝了酒，怪不得如此困倦。
此时窗外风起，温澜半跪在毫无遮挡的窗下被吹得身体发抖。陈疏竹又想到温澜的体温刚恢复正常，再吹风只怕会再烧起来。
他的视线又扫向一直徘徊在生命奇迹线上的林清让，却见林清让眉峰蹙紧，正废力地摸向后腰，应该是伤口在疼。
陈疏竹有些担心，他知道明日不可能再把他仨困在这里，总归他们是要去忙的。若今夜不让他们休息好了，那耽误这一宿就没意义了。
这时，陈疏竹看见林清让把油纸刷得湿乎乎的，铺到窗上都打滑。
温澜裁纸倒是裁的很平整，是用刀的高手，可她根本没管尺寸衔接的问题，想大就大想小就小。
黎灿则是困得一直给窗户磕头，好不容易捋平一张，又因为太困而跪了上去，压出痕迹。
“算了算了，指望你们，过年前能干完就不错了。”陈疏竹起身，丢开林清让那张湿乎乎的油纸，又抢下温澜的刀，最后把黎灿旁边那几卷油纸抱在怀里。
“都给我去睡觉！明早师父要是问，就说是你们干的。”
黎灿眼里立时盛满了星星，闪亮亮地抬头望着陈疏竹，诚心诚意的唤了一声：“陈哥！您真好！谢谢您！”
陈疏竹对上黎灿的眼睛，莫名语塞，无奈的叹气，踢向黎灿的鞋，催道：“少废话，快去睡！”
黎灿脆生生地答应，一溜烟跑回北屋，还趴在门框上对陈疏竹摆了摆手。
温澜也起身，抱拳，神色平淡，只做出个诚恳的声音，说道：“谢谢陈哥。”
林清让把刷子丢回浆糊罐，也学着抱拳，认真地道：“谢谢陈哥。”
这俩人嘴上说着谢谢，眼神淡漠如霜，走的是头也不回。
陈疏竹忽然在想——他俩，是不是给我装不会干活？是不是故意发抖、蹙眉给我看？！
不等陈疏竹去质问，就见林清让拎走趴在门框上的黎灿果断关上门，紧接着背后温澜的房门也嘭地一声关上了，中厅瞬间只剩下陈疏竹一人吹着秋风。
“很好……”
陈疏竹搂着满怀的东西，咬牙道：“你等你们做完这次任务的，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厨子和郎中不能得罪——”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只白鹰便落在厢房新粘的雕花窗外，扑腾着翅膀。
温澜惊醒，翻身下床，随手搭上一件衣服就要开门。
“没事，是我的鹰，可能是车夫传回来消息了。”林清让站在门外听见温澜起床，轻声说着。
温澜放松下来，先穿好衣服再打开门，凑到林清让身旁，问：“怎么说的？”
“只简单的留了个名字。”林清让把笺文递给温澜，“是司空育客的长子，司空岳渊。”
“又是司空府？就只是这么短的一句话？”温澜蹙眉。
林清让道：“人已等在欲雪楼，直接见面问详情吧。”
黎灿推开门，揉着眼睛询问：“既然涉及司空府，可有需要我做的吗？”
“不必。”温澜反应的很快，“此回案子都归于安京府，他们的职权不便去查司空一家，即便你说了，师出无名，他们也无法行动，还会怀疑你。毕竟你已经出现在火场两次了，还与凶手打过照面，再‘凑巧’发现些什么就蹊跷了。”
她回身拿起外袍，发现林清让握着笺文出神，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林清让曾见过司空岳渊，且司空岳渊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之人，他看着纸上这个名字，回忆着司空岳渊的脾气秉性。
“没事，稍后整理一下所有的消息再想想。”林清让此时没有说太多，他推开门，“走吧，咱们收拾一下，你跟我去欲雪楼看看访玉阁的消息有没有传回来，黎灿准备去安京府。”
一开门，发现陈袭坐在小院里的摇椅上，三个小药炉围在他身边，他裹着棉衣，闭目摇着摇椅。
林清让打开门后，陈袭只扫了他们一眼，说着：“把烧饼和豆饧吃了，喝了药再走。”
黎灿惊喜地暗呼一声，站在林清让身边踮起脚，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陈袭准备的早点。
林清让注意到陈袭刚才那匆匆一瞥，看向的是温澜，明白自己和黎灿都是借了人家的东风才顺便得到了早点。
“楼主，不是急着走吗？”温澜见林清让站在门口不动，催了一句。
陈袭立刻问道：“怎么着？打算不吃不喝就走？又一熬熬一天？”
温澜无言以对，林清让意味不明的盯着陈袭，回头劝温澜：“吃一口，不会耽误太久。”
说着，他招呼黎灿一起过去。
温澜没办法，只能也坐过去吃。
她和黎灿先入了座，林清让绕到了摇椅另一边，拍了拍陈袭的手臂，示意跟他去一旁。
温澜注意到二人的动作，咬下一口烧饼，没有出声，料到是因为她昨晚说的事，林清让要与陈袭单独谈谈。
“……所以，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清让开门见山，把温澜昨晚的话说完后，就开始问陈袭。
陈袭倒是不瞒着林清让，直接说道：“我是她祖父的生死之交，如果可以，我想劝她离开献玉组织、离开兆国、离开这里的一切。”
林清让沉着脸色，盯着陈袭不言不语。
陈袭反问道：“怎么？你不想让她走吗？老夫活了几十年，你的心思瞒不过我。”
林清让收回目光，冷着脸问道：“她祖父是谁？”
“是一个死去多年的罪人而已。”陈袭简单解释一句，接下来便是一副宁死不说样子，闭上眼，袖手而立。
林清让蹙眉，罪人有各类解释，或是有负于人，或是有违于法，陈袭是指什么？
林清让看陈袭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来，只能试探道：“那她祖父的事，会影响到她吗？”
陈袭睁开眼，迎着秋日的霞光，叹息道：“只要她想不起来，就不会。”
林清让还想再问什么，陈袭却打断道：“您什么都不用再问，我也不会再回答。除此事以外，还有一事需要楼主重视。”
“何事？”
“昨日诊脉时，您脉息凝滞，颅内似有血块淤结，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受伤而留下的病症，也有可能是问天丸导致的，可用施针消除。”陈袭见林清让好似不太在意，强调道，“出行在外，您要切记莫要冲撞头部，否则，不知会有何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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