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是谁

邱言枫跪了一天的棺材，直到温澜去灵堂的半个时辰前，他才回院子。

按照热孝成婚的规矩，邱言枫在入夜前不能进婚房，因此楚清时还戴着喜帕坐在喜床上。

当她听见房门被推开后，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选不得的。

楚清时对自己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邱言枫注意到楚清时搭在膝间的手攥紧又松开，知道她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抱歉……是我委屈你了。”

邱言枫拿起喜秤，站定在楚清时身前，喃喃道歉：“我其实期待今日很久了，我以为、我以为今日会很开心的，我也期待你看见我时也是开心的……”

白色喜帕的底部是楚清时唯一的视线范围，此时，她能看到他的鞋尖，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前，喜称搭在喜帕下方，眼看着就要挑起来了。

她听他说着：“我没想到会这样委屈你，更没有想到我母亲会突然去世……”

楚清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心知应该是要安慰他的……身为规训中的贤妻，她是该压下自我心境，以夫为天的。

可是该说什么？

被邱言枫挑动的白色喜帕微微发颤，像今春的梨花飞雪，她心中想的都是那个站在梨花下的少年——而眼前，竟然也是。

楚清时愣住了。

喜帕飘落间，她亲眼看见了今春出现在梨花下对她展颜微笑的少年、正身着一袭被白纱覆盖的婚服站在她身前。

他手里还握着喜秤，脸色苍白——他的视线好似可以投入她的心湖，拨动涟漪。

楚清时怔怔开口：“你是……”

邱言枫不愿让楚清时仰望着他，他缓身蹲下，端起放在一旁的合卺酒。

他声音有些沙哑地介绍道：“莫非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姓邱，名言枫，字濯淳。日后你若是愿意，可以叫我濯淳。”

濯淳？

楚清时伸手接过酒，眼底情绪复杂，一方面惊喜于自己的幸运，一方面又心疼于邱言枫的遭遇。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扶他坐到床上，道：“我是说，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邱言枫想微笑着回应，只是丧母的悲苦让他的神情疲惫不堪，“便是因为今春在侯府一遇倾心，我才多番写信给父母亲，求他们向侯府提亲的。”

“你求来的？”楚清时想到此前自己认定的联姻原因，稍显惊讶。

邱言枫误会了楚清时的意思，解释道：“我本来也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可是楚家规矩太严苛，我见不到你，就擅自做主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是我执意而为，所以若你抵触，我们可以先熟悉一段时间再住到一个院里……”

“我不抵触你。”楚清时截断邱言枫的话，温柔且大胆地道，“我应该与你一样，都是一遇倾心。多谢你来提亲，了我遗憾。”

邱言枫听完这段话，先是盯着楚清时的眼睛缓了会儿，而后与她拉开距离似乎是惊讶，又靠近一些似乎是惊喜，最后，他鼻尖发酸，从昨夜便消失的泪水竟汹涌而来。

他身体伏低，把脸埋在被子里，双手攥拳，放任自己哭了。

“要是我母亲还在该多好……要是她还在该多好！”

邱言枫很想因为楚清时也倾心于他而感到开心，但稍有欢喜之情，就会想起母亲的逝去，让他痛苦、让他愧疚。

楚清时看得心酸，伸手去给他抚背，替他顺着呼吸，轻声宽慰道：“想哭便哭吧，我陪你。”

.

“嘴唇黑紫，银针却没有变色？”

宝芝堂内，林清让的身体已无不适，他坐在床上，与大家一起谈事。

床边放着一张桌子，众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温澜喝下林清让给她倒的热茶，道：“对，还有，邱夫人一定不是郭家女。”

此话一落，大家俱是一惊。

“又是换尸？”寺民询问温澜的意见。

温澜凝眉不语。

黎灿迟疑地问：“组长，您不会是在怀疑，这些年嫁给邱闻道的就不是郭家女吧？”

温澜看向黎灿，眼中似有肯定之色。

陈袭严肃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没有证据，切莫胡乱怀疑。”

“也不算完全没有证据。”温澜握住一旁林清让的手，“你们看楼主的手，是不是细腻白皙，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黎灿凑过去看，惊讶道：“当真，从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可楼主的武功很强啊，莫非练了什么不伤手的武器？”

“世上哪有这种武器！”桑莹莹忍不住用糖葫芦的棍敲了敲黎灿的额头，“组长，为何楼主的手会这样？”

“覆手术。”温澜看了一眼自己布满茧子的手，“擒玉斋中，总有一些人是被当做尊贵的人物培养的，那些人从习武初期便会格外保护手，力求不磨出茧子、不伤到骨骼。但无论如何精心保养，这种手仍然与真正的金尊玉贵之人有所区别。”

温澜捏住林清让腕骨两侧的筋，道：“腕子的筋骨会较常人更明显、有力。再有，掌心最容易出茧子的地方，掌纹会特别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肌肤更容易干裂起皮。”

说着，她用指尖扣了扣林清让的手指根部往下半寸的地方，果然稍微一用力那里就微微有些开裂，顺着纹路泛着白色的干皮。

林清让觉得掌心发痒，可是瞧见温澜很认真，便乖乖的忍着，另一只手拿着笔，时不时记下点什么。

“所以。”温澜放开林清让的手，“我怀疑邱夫人根本就不是原本的郭家女，极有可能早就被换做了献玉者——或者说，是叛国的献玉者。”

温澜看向寺民，吩咐道：“联络访玉阁，我需要知道咱们是否有替换过郭家女。如果我方从未有过行动，那极有可能是投靠向邱家的叛国者所为。

“联络棋昌献玉者，我还需要知道郭家与棋昌邱家的往来次数、时间、以及负责往来的人具体是亲人还是奴仆。

“还有当年郭家女嫁入邱府的到底是谁，用玉楼的记录册查一遍是否能找到她的容貌……”

温澜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吩咐。

林清让观察温澜的脸色，写下——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温澜心里有个怀疑一闪而过，自己还没完全抓住，疑虑的光芒便消失了。

她只能又甩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邱夫人？在临近成婚的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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