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积恶余殃（13）
犯罪团伙于境外销声匿迹，热忱少年被挟持失踪、生死未卜。
所谓“人为意外”，却是一场极其荒诞的恶劣玩笑——几个十三四岁的富二代无视警方禁令，收买了服务人员故意在犯罪分子面前戳穿“卧底身份”……
于是一切混乱不堪。
……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沉闷，秦洄咳了一声，借着动作将纷杂的心绪尽数咽回心底。
楚客平眼疾手快地把桌上堆满烟灰的搪瓷杯塞回抽屉，边塞边回应道：“进来。”
“楚局，秦队。”门外站着楚局的秘书和一脸着急的陈晟，“医院出事了！”
*
十分钟前。
武警医院，病房。
章羽从昏沉中惊醒，目光下意识投向动静传来的方向，模糊的视线里只来得及映出失去意识的夏小满被扶着放倒在地的画面。
意识瞬间清醒。
看着身穿护士服，带着医用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小护士向自己走过来，章羽冷静地支起上半身，“这只是个被安排过来做杂事的小姑娘，何必为难她呢？”
“一点点迷药，她不会有事的。”
来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很符合着装和医院场景的手术刀，雪白的刀刃抵在纤细脖颈上。
静养了几天，章羽身体已经不向刚醒来时那般虚弱了，但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持久漫长，直到现在还会出现时不时的头晕，以及连日来因为呕吐难以进食导致的手脚发软——
别说当场反抗了，她能不让对方搀着自己走路就已经是非常配合的表现了。
起身下了床，看着昏迷的小女警，还有她身边散落一地的针管药剂，章羽好声好气地和对方打商量：“我能把她扶到床上吗？或者让我收拾一下地上散落的器材？”比了一下距离，示意对方看，“太近了，醒来时很容易误伤。”
“小护士”眼神怪异，“你不怕吗？”还敢提条件。
“我怕。”章羽无奈，“但人小姑娘也不容易，回头一顿处罚是跑不掉了，总不能再因为这受伤吧？那摊上我这么个差事也太倒霉了。”
……
医院天台。
扶着门框迈过天台门，章羽有些微微喘息，尚未恢复的身体显然不是很适应突如其来的活动。
抵在腰后的刀尖朝前送了送，隔着单薄的病号服刺痛了那一小块皮肤，直到她按照对方的要求把天台门从这侧反锁好，才感觉到了尖端的远离。
“说实话，我觉得天台、尤其是医院的天台真的不是个好地方，”章羽叹了口气，“每年都会有从这上面掉下去的人。”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文学作品的故事情节里，医院天台都堪称是事故发生的密集场所。
主动下去的叫跳楼，被动的就叫凶杀。
“小护士”冷冷道：“医院这种地方，除了生路，总要给走投无路的人留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很有哲理啊。”章羽点点头，平静问：“所以谷晴，你为什么走投无路？”
谷晴答非所问：“刘光醒了。”
“我听说了，命挺大。”指指自己，章羽直白说：“拜他所赐，我到现在还得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手无缚鸡之力。”她表达了自己的困扰：“从你家出来，刘光想要我们的命；刘光醒了，你又持刀请我上医院天台——我真的很困惑自己做了什么或者得罪了谁？”
谷晴不再吭声，推着章羽走到天台边缘，并示意她坐上去。
医院天台的围墙有些窄，人坐上去就有小半个身子露在墙外面，深秋的风一吹，真是好一个透心凉。
背朝外、面朝里，双脚在离地面十多公分的地方晃荡，章羽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墙上没按防护栏，不然这会儿人可能得站在防护栏朝外的半边。
“好吧，咱们总不能只是坐在这里吹风。”章羽说着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剧烈咳嗽了几声，弓着腰缓了缓才继续：“我一个病人吃不太消，说说你的来意？或者你愿意聊聊其他的，比如你姐姐。”
坐在她身边、沉默许久的谷晴眼神波动了几下，喃喃道：“我姐姐？”
“是啊，你姐姐——谷云……这个世界上记得她的人不多，也许你愿意说说她的故事。”
“从哪里说起呢？”谷晴慢慢回忆起过去，声音在风里飘忽不定：“我爸和她妈是重组家庭，一人带一个拖油瓶，谁也嫌弃不了谁。后来她妈肚子争气，生了个亲生的男孩，我和谷云就成了多余的存在。你能想象吗，两个女孩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需要干所有的家务，需要随叫随到，需要无条件地满足弟弟的需求，无论合不合理……”
重男轻女的畸形家庭，只有被嫌弃被打压的两个女孩互相取暖。
“谷云大我五岁，一直很照顾我，会在爸妈拿我出气的时候护着我……她学习很好，上学就一直拿奖学金，在这样的环境里靠自己考上了一个好大学。”
章羽轻声赞叹：“是个很厉害，也很坚强的姑娘。”
“是啊，坚强——”谷晴眼角干涩，语气里满是讽刺：“所以她被姓罗的那个人渣欺负后，有勇气报警，也坚持不接受对方私下的和解。后来看事情闹大了，双方僵持不下，罗升他妈竟然找到了家里，给了那对男女一笔钱，让他们阻拦住谷晴继续追究的举动。”
“——他们把谷晴喊了回来，见她不肯妥协，于是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破鞋’、‘贱人’、‘吃干饭的白眼狼’、‘立牌坊的婊子’……谁敢相信这是父母对孩子说出的话。”谷晴说着说着笑了出来，笑声凄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荒唐时候：“最后他们拿我威胁谷云，说如果谷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立马把我嫁出去哈哈哈哈……”
“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当父母，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当人。”章羽叹息。
笑声渐渐敛去，谷晴继续说：“所以谷云妥协了，为了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妹妹，为了一个被自己父母随意拿捏住的‘弱点’——她主动销毁了自己找到的、可能成立的犯罪证据。”
章羽惊讶地扭过头，确认道：“主动销毁了犯罪证据？”
“是啊，瞒着警察，没想到吧。”谷晴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听说当时调查案件的警察都觉得对不起她，其实之后她也觉得没有颜面再去见那些警察。”
谷晴双手撑着围墙，身体向后仰去，大半个身子在空中摇摇晃晃的。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厚厚的阴云遮盖住了太阳，抬头望天，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像极了那之后的日子。
以为苦尽甘来，其实只是另一条绝路。
“谷云工作后，回到家偷偷把我接了过来，告诉我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谷晴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恍惚的视线停留在掌心，似乎想要穿透血肉看见更深的东西，“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我想着自己考不上大学，高中毕业了就去学一门手艺，怎么也能养活自己了，谷云还说会支持我。”
虽然和姐姐的外表差别很大，但谷晴的长相另有一种秀气。哪怕是章羽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个浓妆艳抹的她，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只是仇恨摧毁了这份生机，她的声音里扭曲着怨毒:“但是，罗升——那个人渣再次找上了谷云。这次他发现了我——说让我陪他一晚，不然就把当年迷奸谷云时录下的视频发给我们周围所有人。”
“……”章羽又咳了两下，嗓音有些沙哑:“当年警方没发现有录像。”
所以这个用来威胁姐妹俩的视频真的存在吗？
“他让谷云看了啊……”谷晴语气轻轻，继续讲述着血淋淋的梦魇:“他逼着谷云做决定，谷云能怎么办呢？她既不愿意把我送出去，又害怕极了……只能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
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一切不肯停息的噩梦——
“刘光呢？他不是谷云的对象吗？”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懦夫——他支持谷云把我接来，愿意和谷云一起照顾我，甚至把我当成亲妹妹疼爱。”谷晴面无表情地说:“可他在知道整件事后，第一反应是和谷云说分手——”
恋人的抛弃是压塌屋子的最后一片雪花。
“他后悔了，可后悔也没什么用啊，谷云死了，身体里流出的血流满了整个浴室……”
天台上的风似乎更大了些，呼啸着砸来天际的寒意。
两个同样瘦弱的身躯在风里摇摇欲坠，仿佛残翅的蝴蝶，挣不脱、逃不开，只能随风逐流。
良久，章羽平和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谷云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谷晴茫然自语。
没有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保护她了……
“罗升死了，死状惨烈，尸首分离——”夏小满提过队里找到了罗升的进展，章羽温声说:“你姐姐的仇也已经报了，如果她还在，应该不会想看见你为了个死去的人渣再搭上自己。”
(https://www.24kkxs.cc/book/4246/4246409/11111108.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