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牙还牙（4）

“章博士，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苏莹莹的女性？”

“认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秦洄的声音严肃里又藏着些忧虑，“有人在盛北大学的校园内发现了苏莹莹的尸体，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案发现场的情况有些古怪。”

“……”

·

这是盛北大学校庆过后的第三天上午。

章羽前天晚上刚来这里参加了老同学的聚会，虽然中间碰见些许波折，但好在小插曲很快过去，聚会还算是顺利地结束了。次日的校庆活动，章羽便以“养伤”为借口，婉拒了来自学校的邀请以及老同学们的相约，她还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踏足这片区域。

没想到今天就再次旧地重游。

章羽跟在秦支队长身后一脚踏入案发现场时，正好见到陈晟走过来。

“小章博士，”陈晟目露同情，真诚建议道:“您抽个时间去庙里拜拜吧，听我妈说云行山上的平安符挺灵验的。”

不然一般人怎么能倒霉到这个地步——接二连三地被卷入进需要上报到市公安局的大案或者重案里。

章羽哭笑不得，她接到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地在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走“水逆”?运气着实是有些背了。

“行!”章博士毫无异议地接受了对方的建议，觉得在特殊时期内，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二者是可以灵活变通的，“回头我就去云行山，重金求几张开过光的符纸。”

秦洄侧头看了一眼，眼底有几分笑意一闪即逝，很快投入到侦查工作中。

玩笑一句缓解压力，陈晟开始汇报情况:“报案人不是盛大的学生，是学校请来修建游泳馆的工人，两个人都是。他们说自己想找个地方方便，就结伴来了这边，路过这个坑洞，好奇走近几步瞅了一眼，结果看见了坑里躺着一具尸体。”

盛北大学占地面积很大，校内建筑和景观都颇具特色，但是由于一些复杂的历史遗留原因，学校西南角空有一大片荒地。荒地没有经过打理，春夏两季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如今正值深秋，野草枯黄，霜寒露重，荒地上只剩下遍地干枯萎缩、伏倒成泥的草茎。

“怎么确认苏莹莹身份的?”章羽问。

接到通知时，她正在研究所工作。

市局刑侦支队出动，秦队长单独开车过来接上她，所以他们比先头部队晚到了十来分钟。路上紧赶慢赶，秦洄忙着安排侦查任务，章羽要和老师报告情况、和同事交接紧要工作，也知道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没着急在车上问。

陈晟拎过来一个大证物袋，袋里是一个红色的精致手提小包，小包上还沾着一些深褐色的泥点，“包里有身份证件，是报案人在坑边捡起来的。”

“后面接到通知赶过来的校领导知道了死者的身份后，在和警察通话说明情况的过程中提到了你的名字。”秦洄低声说。

做电话笔录的是刑侦支队的实习小警察，人挺机灵，还会来事儿，当即注意到了对方无意间提到的小章博士的名字，之后赶紧报告给了队长。

章羽:“……麻烦替我谢谢那位小警官。”也感谢母校的校领导对她记忆这么深刻哈。

几人走到发现尸体的深坑边缘。

这个土坑位于荒地中间偏西侧的位置，再往西数十米就是学校围墙；坑深大概两米左右；坑口形状呈现不规则的四方形；应该是挖掘机挖出来，坑内原有的土壤还堆在土坑东侧，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坡。

从外边进来，基本上一眼是看不见土坡后面的坑洞的。

章羽看了一眼过来时穿越的小树林，“从我入学到毕业，大概八九年的时间里，这块地都一直荒着，因为离宿舍区和教学楼都比较远，外面还有一片树林隔着，一般很少会有学生来这边……”她顿了下，严谨地换了个说法:“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没见过其他人来荒地这边。”

秦洄察觉出她的言外之意，询问队员:“报案人为什么会来这边方便?”

陈晟挠了挠头，看了看在场的女同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游泳馆的施工现场离这边不远，但到教学楼有些距离，一些工人不耐烦跑那么远去上厕所，觉得都是大老爷们，这边荒地又没人，干脆都来这里解决了。”

听上去很合理。

章羽对这点不觉得奇怪，矛盾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他们先发现的是苏莹莹，应该不敢再乱捡尸体旁边的手提包。”

普通人一看也能意识到坑里的女性死得不怎么正常，这个时候拿走死者的东西，后面万一被警察查出来，那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应该是两人先发现了坑边颜色鲜艳的红色小包，捡起来翻看后，才注意到了了尸体的存在。”秦洄说:“让做笔录的警员再和报案人确认一下真实顺序。”

人是一种主观的生物，趋利避害属于天性本能。尽管也知道轻重，还是会在自认为无关紧要的地方上、刻意避开可能对自己不利的说辞。

模糊这方面的先后顺序倒是说不上违法，只是在刑事侦查的过程中，任何一点细节都不容马虎。

技术人员还没结束土坑内外的照片拍摄；法医在坑底的尸体旁做初步查验，并和同事商量着怎么把尸体运出去。

苏莹莹仍穿着聚会那天的深红色长裙，妆容依旧精致无暇，棕色的波浪长发服帖地分散在身体两侧，像是专门做出的造型。

坑底泥土的颜色看上去较深，似乎有些湿润的样子，尸体上能用眼睛看到的表面却没有糊上明显的泥巴。漂亮的女生平躺在坑底，双手交叠安放在腹部，略微肿胀的面目异常安详，嘴角甚至还微微翘起，好像正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做着一个美梦。

只可惜，她永远无法从梦中醒过来了。

章羽在土坑边缘半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校庆前一晚，我们在学校北门饭店的同学聚会上见过，那天她就是这身装扮，拎的包似乎也是同一个。”

“唉，你们是老同学啊——”陈晟不意外两人认识，但没想到会是刚聚过会的老同学，只能试图安慰道:“小章博士，我们会努力抓住凶手的，你也别太难过……”

章羽脸色微妙地看着陈晟，问:“你们还没来得及调查苏莹莹的人际关系吧?”她指了指自己，在陈晟茫然的目光里，坦然交代:“和死者在读研期间是一个宿舍的、有过矛盾，同学聚会那天又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交流——”

妥妥的第一嫌疑人。

陈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傻了一样愣怔地看着面前的女生，又匆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大——

秦支队拍了下自己副队卡机的脑袋，又看向章羽，半是无奈半是纵容道:“别闹，先办正事。”

这是近段时间以来，秦洄在免费教授章羽学习新文字的频繁交流中、形成的一点类似于老师的“威严”。

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亲近，章羽没觉出这话什么不对；倒是陈晟没被打疼后脑勺，但被老大说这句话的语气惊了一跳。

坑底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实际只容得下三个成年人并排平躺，在初步取证完成后，下面的警察陆续从坑内爬上来。

法医室主任上来后站在坑边，一手叉着腰，脚边放着自己的工具箱，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宁哥，”秦洄招呼他，“有什么麻烦吗？”

宁主任回过头，“秦队。”又看见他身侧的人，“章博士?”

章羽没怎么和这位打过交道，礼貌问候:“您好，宁主任。”

“哎你好。”宁主任虽然诧异，但没多说什么，毕竟法医只管验尸、不管其他。

他指着坑底的尸体，大致说了下情况:“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两天以上，尸体做过一定的防腐处理，身上暂时没发现有明显的致命伤，有可能是服用了某种毒物或者是吸入了高浓度的麻醉气体，具体是哪一种，得等回到市局做毒理学检测才能确定。”

章羽突然想起了那天苏莹莹自己带过来的杯子里的红色液体，那里面真的是红酒吗？

“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死者面部表情僵硬，形成微笑弧度，看上去有点邪门。”宁主任叹口气，认为“精神压力”也该算是工伤的一种，他补充说道:“坑底的泥土湿度也不太对，不像是单纯被早晨的露水打湿的，可能是被其他未知的液体浸透过，我已经采集好了土壤样本，回去会分析一下。”

“好。”秦洄点头，表示辛苦对方。转头和章羽说了声，带上手套，直接翻下了土坑，落到苏莹莹面前，准备在法医运出尸体前、自己再查看一遍周围细节。

章羽很有自知之明，她是搞心理的，并不擅长破案，因此只老实跟在秦支队身后听从安排，不打扰专业破案的刑警们发挥。

秦洄在下面勘查，章羽则在上面绕着土坑的边缘走了一圈。突然，她停下脚步，站在某个位置，以一个有些别扭的角度向坑内望去，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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