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以牙还牙（10）
倒也不是认为秦支队长已经强悍到了不食人间五谷的地步。
只是平日里见到的大多是男人在工作上的一面，整个人似乎要和“生活”割离开来，更别说满身烟火气了。
章羽又蓦地想起了光明路的酒吧包厢，外面是光怪陆离的人山人海，隔着一层楼、一堵墙、一道门，秦洄坐在静谧的包厢里，对所有热闹无动于衷，只安安静静地处理着手中的水果。
早餐的霸道香气打断了章羽的走神，胃部竟也渐渐生出了一些饥饿感。
忙着打包早点的老人家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还要谢谢小伙子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呢。”
“是您这手艺好。”秦洄接过打包好的食物，看向章羽:“想吃点什么?这边提供桌椅，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这吃完再走。”
老人家闻言也抬头看了看站在摊子一侧的同行人，这一看可眼前一亮：“好俊的小姑娘——”又对小伙子打趣道:“这是你朋友啊，好福气嘛！”
秦洄瞬间僵住。
北川市本地的老一辈人，说起年轻的男女后生谈恋爱时，通常会用“朋友”来指代“男女朋友”，算是一种地区方言。
秦队长不清楚身边人知不知晓这个区域性小特色，但他自己是知道的，因此下意识去观察章羽的神色，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眸光一暗，张口想要和老板解释两人的关系。
他和她，他们之间，到现在，或许还是只能用“普通朋友”来形容。
“谢谢老板。”章羽笑眯眯地开口，也打断了秦洄的张口欲言，“给我来一个萝卜和一个香菇青菜的素包，另外再来一碗八宝粥，加糖多一些，我们在这吃。”
老板热情应了声，又朝着屋里喊:“老头子，把桌子板凳搬出来一套。”
“好嘞，这就来!”
章博士主动接过秦队长手里拎着的餐点，不等她再用目光示意，对方就主动钻进了屋里，在老大爷的客气声中接过了折叠的桌子板凳，拿到店外，利落地摆放在平时放置的地方，又从兜里摸出湿巾，擦了擦桌椅表面。
总之，靠谱且能干!
两个人的到来似乎拉开了一天的序幕，在他们坐下后，陆陆续续地来了其他的客人，老板也更忙碌起来，无暇再顾及这边。
章羽咬了两口萝卜包，橙红色的素馅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口味清淡，确实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再尝口热粥，粥里五花八门的豆类熬煮的软糯绵甜，没有豆子的涩味和腥味，一口下去，足以抚慰空荡荡的肚子和冷秋清晨的寒意。
“好吃!”章博士吃得一脸满足，觉得此刻的自己可以原谅一切妖魔鬼怪，“秦队是怎么发现这家小店的?”
“偶然一次路过。”秦洄从坐下就默默关注着女生的表现，见她没有提起刚才误会的意思，也就不打算再多说，“也是时间太早，只有这家卖早点的开了门。”
那次秦队长也是为了办案在局里连轴转了好几天，等到正式结案后处理收尾工作时、不知不觉又熬了一个通宵，他凌晨驱车回住处，突然就想吃点东西，又正好路过这里、看见了营业的灯光——
章羽懂了，这是纯靠缘分，她表示:“回头我想和所里的同事分享一下这家店，终于有合胃口的早餐可以拯救我们一天工作的积极性了。”
研究所食堂只管午饭和晚饭，早饭自理。但早起做饭嫌麻烦，在外买早点又属于开盲盒，不是油大就是味重，对一群因饮食不规律导致肠胃脆弱的研究员来说，真的很不友好。
大家苦早餐久已。
“那你平时是自己做还是在外吃？”
章羽塞完萝卜包，又开始掰香菇包，一尝，完美，口味同样又香又轻，“我选择一天两顿。”
早上不吃，全靠食堂续命。
秦洄:“……”他想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立场身份。
手机的聊天软件上接收到了新消息，秦支队扫了一眼，收敛心绪，沉声说:“杜静失联了。”
……
*
北川市局刑侦办公室。
秦洄将拎来的早点放下，招呼和他轮班的副队长，“陈晟，先过来吃点东西。”
“来了来了，谢谢老大！”陈晟感动地扑过来，拿起包子就啃，一边啃一边让手下的实习小警察、把老大特意多打包的食物拿去分了吃，“唔熟悉的美味，老大你真好，还专门拐去了老张家带早饭。”
陈晟是个实打实的“社恐”，即社交恐怖分子，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幼儿园小班的侄子，和谁都能唠上两句。
虽然那家好吃的早点铺子和他住的方向正好相反，但他隔三差五也会去上一回，不忙的时候和老爷子唠几句，很快就熟悉起来，连带着老婆婆也对他很是喜爱，还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青年，陈警官对相亲来者不拒，对积极给他介绍对象的老人家更是十分感谢。可惜，见过人家姑娘一回后，连两个拉线的老人都开始委婉劝说，让他还是先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章羽:“……?”
“他在吃饭的时候给人家姑娘讲了半个小时的杀人碎尸案细节。”秦队冷酷揭开队友的老底。
陈晟还挺委屈，捞过杯豆浆吸了两口，咽下嘴里的食物，辩解道:“她问我是什么职业，又说对我的工作感兴趣，我就想着和她多分享一下嘛。”
大可不必，你单身也是应该的。
由此可以看出，情商高不代表就会谈恋爱了，这个操作还是很吃天赋的。
吃口饭，调节一下心情，大家进入正题。
章羽问:“杜静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边还在联系。”陈晟介绍情况，“昨天老大就向杜静老家的公安机关发去了协查函，当地警方打杜静的电话没打通，先是去了她的工作单位找人，但人家公司说她早就离职了，后面又找到了她家里，她家里人说她已经去外地工作三四个月了，和家里联系不多，上一次打电话大概是在半个月前。警方拿到了她更换后的电话号码，但一直没能打通。”
外地，独身一人，联系少，换了手机号……简直就是失踪人员的标配。
章羽叹口气，不详的预感正在慢慢变成现实——只一个苏莹莹还能说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再加上一个杜静，这针对性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家里有说是去哪个城市了吗？”
陈晟摊手:“说是水昌市，杜静老家所在的省份、下辖的一个三线小城市，但现在还没能在那边找到她的踪迹。”
现代社会，虽然监控设施遍地，但不可能监控到每一个角落。
一个成年人，只要有意识地遮盖面貌，又不使用身份证和支付软件，在不能确定大致范围的地区内搜索，就算是警察，也很难发现一个人的行踪。
“……水昌市?”秦支队看着白板上的案件关系图，拧眉沉思，余光里忽然扫过一张男性照片，猛地转身道:“水昌市距离成平市有多远?”
“哈?”陈晟懵了一下。
同样在思考的章博士却茅塞顿开，反应极快地打开地图软件开始搜索，缩小的地图上，两个城市虽然不属于同一个省份，但两地中间只相隔了另外一座城市的一角，“只有一百多公里。”
走高速都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完全可以在水昌市乘坐大巴去往成平市，这样一来，系统里也不会留下身份信息的记录。
“金颂齐……”章羽喃喃道:“他和苏莹莹有关系，苏莹莹和杜静也有关系，他们之间很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不然也太巧了。”
巧合?不，那么多巧合凑到一起，就成了一种必然。
“陈晟，”秦洄吩咐下去，“仔细查一下金颂齐的家庭情况，尤其是他妻子的信息。”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人。”
章羽和秦洄对视一眼，她似乎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准备到成平市走一趟。”
苏莹莹虽然死在了北川市的盛北大学里，但目前在这里能找到的线索不算多，和死者牵扯颇深的两个人都在成平市，不能只指望着成平市当地的公安机关协助调查情况，他们这边也需要有人过去仔细探查。
秦队长没有阻拦，他微微颔首，理了理已经抓到的线索，“稍后会有人和盛源酒店的盛老板联系问询，从他那里再了解一些关于金颂齐的信息。我安排了人继续追查苏莹莹在死亡当天、回到盛大后的行动轨迹。”
他继续分析着眼下的情况:“金颂齐和杜静可能不是杀害苏莹莹的凶手，但他们肯定和苏莹莹这次出现在盛大校庆的异常行为有关，还有高浓度的笑气来源，我们不能轻忽那边的线索。”
章羽意识到了对方说这些的意思，“你准备一起过去?”
秦支队长跟着过去的话，不管他是否在当地机关里有熟人，很多事也都会好办一些。
“是，到时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也方便调查。”秦洄点头。
这次事件明里暗里都是冲着章羽来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章博士自己行动，危险性太高了。
如果有刑侦支队长在明面上吸引大部分的注意，章羽的活动能更自由些，安全也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
“好——”章博士没有意见，只是想了想，提议道:“夏小满同志最近在做什么，方便的话可以带上她一起。”
这样一来，行动可能会更加便利。
“她最近在跟着付石学习，我和老付说一声。”
章羽和付警官不太熟，但她知道对方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一线刑警，带新人绰绰有余。
夏小满跟着前辈应该学习了不少实用的东西，正好借这个机会实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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