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以牙还牙（11）
成平市，悦齐科技有限公司。
“好的，我们今天的面试就先到这里了，对于公司方面，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问题吗？”化着淡妆、穿着时尚的女性，面上带着职业笑容，按照工作惯例、亲切又自然地说出了代表这场面试即将收场的标准结束语。
今天的面试者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大学生，身上还怀着刚出校门、没有经过社会洗礼的青涩。
尽管面试者说自己性格外向开朗，但看她在面试过程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表现，职场经验丰富的人事专员轻易就能判断出这是个比较内向的女孩。
一般这样的面试者，哪怕让她随意提问题，她也不会多问——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内向的女孩非常有礼貌地问道:“公司大概多长时间可以通知到面试的结果?”
人事小姐判断失误，但这个问题也经常被问到，所以丝毫不慌，“一个星期左右，不管结果如何，公司都会通过电话或短信通知面试人员的。”
女学生小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好的，谢谢人事老师。”
她似乎还想问什么，却有些纠结，在经过一番挣扎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不好意思地说:“推荐我来应聘的朋友说，咱们公司允许面试人员、在结束面试后参观一下工作环境……”小姑娘脸都憋红了，但还是坚持问了出来:“请问我可以参观吗？”
人事专员凭借着强大的内心绷住了表情，不然她怕自己当场破口大骂。
哦，当然不是骂人家无辜的小姑娘，而是骂上面那个不干人事的色批老板——
他在面试到一些漂亮女孩时，为了和人家套近乎、外加显摆，非要自己带着面试者参观公司。
呵忒!还当其他员工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老娘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的那点工资……
现在好了，这个面试者简历挺优秀，除了性格内向点，其他各方面都很适合公司的岗位，但人家是因为朋友推荐才来面试的，又已经知道了参观的事，这要是搞个区别对待，回头人家搁网上曝光一下，她年前的业绩就别想要了。
“可以的，”人事微笑起身，“我这就带你去。”
悦齐科技是一家新媒体公司，主要经营范围包括网络视频内容创作和广告业务，在行业里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水平，是千千万万个小型私企中的一个，因此公司的面积只占了一层写字楼。
“公司有业务部门、销售部门、以及财务部门和人事部门……”人事小姐拿出专业水平边走边介绍，“你应聘的业务部在这边，再往里就是财务的办公室了……”
女生怀里抱着自己的帆布包，往紧闭着的大办公室门上瞅了瞅，摸了摸鼻子，羞涩道:“老师，请问我可以去财务部也参观一下吗？”
财务部是每个公司的核心部门，悦齐科技规模不大，所以两三个人足以支撑公司的资金运营。
这会儿部门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性，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却有些沉郁的年轻女性。
……
“那个女员工就是杜静。”面试者的隐藏耳机里传出确认的女声，“小满，不要观察她，正常参观，出了财务室再跟人事套话。”
夏小满边看边腼腆地和身边的人事老师描述着自己的感想:“贵公司的工作环境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一些……”
*
章羽坐在离写字楼不远处的一家饮品店里。
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两杯热奶茶，手边的电脑屏幕背对着店里的监控摄像头，耳侧的蓝牙耳机偶尔划过一线湛蓝光芒，明显处于通话状态。
店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抱着书包的女生走进来左顾右看，不等店员过来询问，章羽在角落里挥挥手示意，“小满，这里。”
夏小满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店里的这个角落位置很好，旁边就是玻璃墙，墙外摆放着绿植遮挡，在座位上可以透过植物间隙观察路上来往的行人，但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坐着的顾客。
“章博士，”夏小满坐下后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显得颇为激动，“我表现得怎么样？”
章羽微笑，毫不吝惜于夸奖:“非常棒!可以给到满分。”
见习小警察简直开心到冒泡，“太好啦！”她又崇拜地看着章羽:“也多亏了章博士在耳机里的指挥。”
这是北川市局一行三人抵达成平市的第二天上午，几人分两头行动。
秦支队去和本地的警方协调，并从官方渠道收集资料；章羽和夏小满则直接找上了金颂齐名下的公司。
正好他们看到了这家公司在招聘软件上招人，还有网上能搜到的一些关于这家公司的帖子——
于是章博士灵机一动，完美包装了一下人民警察夏小满同志的学历和身份，又给对方紧急培训了下表演“清澈大学生”的要点，好让人能以面试的名义先进去试探一下，倒没想到直接搞到了个大线索。
杜静，她竟然在金颂齐的公司上班。
夏小满从书包上拆下伪装成拉链装饰的警用微型摄像装备，确认关机后，装入了专用的盒子中。
章博士就是通过这个摄像头、看到了夏小满所处的环境，以及听见她周围其他人的声音，然后通过蓝牙耳机远程指挥着队友的行动。
“我看了案件的相关资料，杜静偷跑到成平市后，怎么会入职金颂齐的公司?他俩是早就认识了吗？”
虽然有了大发现，但更多的疑问接连涌出。
夏小满刚才费了好大力气才在杜静面前憋住了自己的惊讶表情，“更重要的是，当地的系统里根本没有杜静的社保信息。”
是那个金老板真有那么大的能量?还是这边的警察故意隐瞒……
“不签合同，不交社保，查无此人——”章羽打断了夏小满的发散思维，表示不需要什么“阴谋论”，现在的就业环境超乎想象，“三无小公司的常规操作，很常见。”
被模范单位的光芒笼罩、没有经历过无良公司蹂躏的夏小满同志目瞪口呆，“……这，他们这违反劳动法了吧?那个人事老师明明和我说这些都是有的……”
光天化日之下，资本家竟然如此明目张胆么？
章博士耸耸肩，笑道:“那也可能是杜静情况特殊，他们故意这样做，好遮掩杜静的踪迹。”
“对，真的有可能!”夏小满试图拯救自我认知:“我套话时，HR是在暗示我财务部的员工和老板关系不一般吧？”
【老师，财务部只有两个人吗？那他们的工作能力一定非常强。】
【……财务是公司的核心，老板肯定是比较关注的，反正我们除了发工资，平时和这个部门也打不了多少交道……】
章羽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们之间的具体联系我们暂时不清楚，先等一等秦队那边的消息，但我筛选综合了一下网上流出的关于悦齐科技的信息，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
在见习小警察的好奇目光里，章博士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第一，从这家公司离职的员工很少有说公司不好的，但统计下来，对于一个中小规模的私企来说，悦齐科技的离职率超出了平均线约百分之四五十，高得不怎么正常，公司的各个岗位也是长年都在招聘。”
这说明，要么网上的信息经过专业人士的清理，尤其悦齐科技还是经营新媒体方面业务的；要么公司在员工离职时做了什么动作。
“第二，我查了查它明面上的合作企业，又大致估算了下公司一年里可能赚取到的利润，”章博士使用学霸的力量进行了降维打击，她意味深长道:“这家公司的业务量少得感天动地，连续好几年都在亏损，几乎是老板在自掏腰包养活着一个公司里几十号人。”
这是什么当代活菩萨行为?!
“好，好有钱啊……”夏小满不由地感叹。
按刚才面试中hr透露出的内容来看，悦齐科技人均工资在五千左右，一个月光工资的支出都有十多万，让人十分好奇他们的财务究竟是怎么运转的?
章博士抿两口奶茶润润嗓子，饶有兴致地应和道:“是啊，可真有钱，一年上百万的往外扔，散财童子也比不过这位金老板。”
那么，金颂齐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
是家底?谁家倒霉摊上这么个败家子?但如果不是家底的话，那就要有意思了。
章羽想到了苏莹莹体内检测出的高浓度一氧化二氮，想到了笑气堪比毒/品的成瘾性，又想到了同学聚会上出现的那支高脚杯、和杯子里的红色液体。
苏莹莹为什么明知见面尴尬还要自讨没趣?为什么找借口非要敬我一杯酒?以及，她在看到那张病历、知道了自己绝对不会接受喝酒后，又是为什么一点也不纠缠、直接气冲冲地离开了?
苏莹莹想让我喝酒——章羽慢吞吞地想到——她杯子里剩下的“红酒”还有很多，完全可以用“表示和好”的理由分出来一半，她想让我喝下杯子里的红色液体。
因为那不是红酒，那是液态笑气。
一氧化二氮在常温常压下会呈现气态，但既然能被用作医学麻醉剂，说明在一定条件下，它完全可以压缩成液体。
章博士翘起嘴角，漫不经心地想，原来苏莹莹这么恨我的吗？
【我愿意为自己做过的一切负责……】
竟是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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