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以牙还牙（17）

一石激起千层浪。

由苏莹莹的死亡牵扯出来的高浓度违禁品，以杜静的口供揭开的、盘踞在成平市地下时日已久的违禁品非法买卖链条，终于在一个黑夜中显露出了模糊的形状。

但抽掉最外层的包裹，里面还有着层层叠叠的帷幕遮挡，以及错综负责的线路交织缠绕。

秦支队长连夜上报了情况，而楚局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名不虚传，等到了第二天白天，上面就已经下发了要求北川市与成平市两地联合调查的正式命令。

“成平市被我们爆出来了这么大的篓子，白天秦队长去和成平市局的警察同志们见面，他们有没有给您脸色看?”章羽表达出自己的好奇。

章博士属于编外人员，此时案情尚未彻底明了，秦洄还不打算暴露她的身份，因此她白天并未跟随北川市局行动。

“还好。”对方话音的调侃意味太浓，秦洄难免有些无奈，“成平市派来负责这个案件的支队长人还不错，做事光明磊落，是个正派人物。”

这会儿两个人正坐在酒店的餐厅里。秦队长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间开餐的饭点，两人干脆直接过来就餐。

豪华酒店的消费水平不算低，但各方面服务也想当到位。比如这会儿餐厅里人满为患，却有酒店的服务人员细心引导着分流，没有让客人感觉到拥挤不堪。

又托秦队那个不知名的“熟人”的面子，两个人还捞到了一个隐私性不错的半开放式的小包间，既能享受到可口的食物，还拥有让人舒心的就餐环境。

再加上章羽和秦洄的性格都比较克制内敛，平时说话的音量就不会很大，在有意识地情况下，也不用担心交流的内容会被别人听到。

“嚯，那咱们运气不错。”章博士满意了，开始了解案情进展，“通达商场的那家体验馆里查出什么了没？”

“抓住了几个聚众吸食笑气的瘾君子，搜出来几箱储存在店内的笑气。”秦支队长逐一说明线索，“再根据昨晚抓获的两个嫌疑人的口供，基本上可以确认那地方就是个吸食买卖笑气的窝点。”

这正好能和杜静的口供对上。

而杜静之所以会被那两个男人跟踪，据他们交代是得到了金颂齐的指示，说是发现杜静存了小心思，金颂齐让他们两个跟踪观察一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及时把人控制住，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死。

怎么说呢，金颂齐这个人能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走到今天，心确实是足够狠毒的，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说到金颂齐——”从突然消失到现在也有两天了，但警方还没能找到关于他行踪的消息，章羽问:“成平市这边给个说法没有?”

秦队长三两口咽下一块肉排，吃饭速度很快，但并不会显得粗鲁，他沉声道:“还没有确定，从我们这边提申请、一直到那边批准下来，中间经手的人不算多，但在成平市局内，能看见这个申请的内部人员就很多了，他们还在排查中。”

尽管没有谁愿意怀疑是自己人内部出现了问题，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聪明人就不会放着隐患不管，这样的定时炸弹不揪出来，说不定哪天就能炸个天大的窟窿。

系统内部的某些网页上，还挂着前车之鉴呢，那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不过今天见面的负责人给透了些口风，说是已经有大致的范围了，只等进一步的调查，看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行吧，也算靠谱了一点。”如果不是牵连到了自己这边的行动，章博士其实也不愿意置喙人家家里的闲事，不过不和自己家里比较的话，成平市局这边的态度上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章羽把盘子里的鱼肉扒到一边，继续询问进度，“对齐家的调查开始了么？”

秦洄余光里一直注意着章羽的动作，刚想开口，就听见了下一个问题，难得生出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总归是案情最重要，“已经派了人在齐家别墅外围监视着。”

毕竟是成平市的知名企业家，影响力比较大，没有确凿的证据，警方也不敢轻易打草惊蛇。主要是担心齐家人如果真的有问题，又发现自家被警察盯上了，那一家子人连夜移民国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静应该没听错，金颂齐嘴里说的应该就是齐家人。”秦洄说，“白天刚得知了另一个消息——齐家现在的那位当家人、齐全，前段时间因为身体原因住院了，情况不太好，他们家把这个事情隐瞒得很深。”

但藏得再深，还是被秦支队长通过其他人不知道的渠道挖了出来，且真实性非常有保证。

“哦?那怪不得金颂齐会说‘等老家伙没了’，也怪不得他突然敢光明正大地带着小情人出现在公共场合，”章羽感概道:“看来他被这位岳丈压在头上，压得不清啊。”

所以岳丈刚一出事，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暴露本性。

齐全，这个名字虽然算不上人尽皆知，但在“白手起家”的商业大佬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被大众所津津乐道的，是齐全在发达了之后，没有像众人猜测的那样抛弃“糟糠之妻”，而是始终如一，哪怕妻子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也没有在外面搞出私生子来。在大众眼里，齐全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好丈夫、好父亲。

个人形象还是不错的。

“金颂齐和齐盈的儿子、齐峰，应该还没有完全接手家里的产业，现在齐全病重，又正处于新老一辈权利的交接期，这种时候，很多方面就容易顾及不到、出现漏洞。”秦队长似乎对此非常了解，分析道:“所以金颂齐可能也是抓住了这个薄弱点，想要自己干些什么？”

不管是“另起山头、自立为王”，还是“谋朝篡位”，现在都是最佳的时机。

“齐家人无辜的可能性不大。”章羽叹息，避开一旁的鱼肉慢慢地挖着盘中的土豆泥，边吃边思索，“之前我们就讨论过这件事——”

即，齐全这样一个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风雨的商人，一辈子见过的人可能比他自己吃过的饭还多，真的会在选择女婿这件事上走了眼吗？

诚然，也不能否认“金颂齐年轻那会儿表里如一、真的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因此入了长辈的眼，只是后来才逐渐变了品性”的可能。

但撇开这个疑点不说，更能加深警方怀疑的点还在于，金颂齐的妻子齐盈，她才是悦齐科技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金颂齐难道能完全避开家里人的耳目，独自发展出一个地下商业市场?

他要是有这份能力，也不至于混了大半辈子，都主动去当上门女婿了，结果回头一看，还是没能摆脱打工仔的命运。

还有，金颂齐包养情人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至少是在岳丈住院之前。以齐全的能力，难道会对女婿出轨的事情一无所知?

“金颂齐估计只是一枚被支使的棋子。”章博士挖起最后一勺细腻可口的土豆泥，稳稳当当地送入口中，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齐家人应该知道金颂齐的去向，或者，就是他们把人藏了起来……”

至于是藏了活人还是尸体，那就不能轻易下结论了。

秦洄吃下最后一口肉排，放下筷子，突然问道:“不喜欢吃鱼吗?”

“啊?”章羽有些懵，一下没反应过来。

章博士点的这道菜、全称是香煎三文鱼配土豆泥，原菜谱是以三文鱼为主料的典型的西式煎制菜品，而土豆泥只是其中的一道配料。

但这家酒店的大厨很有创意，他把这道菜的主要材料换成了咸甜混合的土豆泥，仅用三块细长偏薄的鱼排做配菜，让整道菜转变成了类似于饭后甜点的餐品。

章羽这两天偶尔会尝试一些新奇菜肴，不知怎么错点了这道菜，后面本着不浪费食物的朴素心理尝了口，结果一下就俘获了她的味觉，其中的土豆泥更是一跃成为了章博士心目中的美食榜单的前几名。

“嗯嗯……”章羽反应过来，没说喜不喜欢，只笑笑，“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对海鲜一类的食物兴趣一般。”

其实是不太喜欢的，但章羽本来也没打算浪费掉，只是想着放到最后，再一股脑地塞进嘴里，顺便清干净盘子。

章博士为秦队长的观察力点赞，但她没想到，秦洄直接把手往这边一伸，神色自若地表示:“我能尝尝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章羽:“……”

见章羽没有出声反对，秦洄自动为对方选定了“默认”，把上面只剩下了三片鱼肉的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动作迅速又自然地一筷子夹起来放进了嘴里。

煎制半熟的鱼肉还带着本身的鲜甜，酥脆的鱼皮配上表面的酱汁，有一种异域的风味。

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品尝完了这一口鱼肉，秦队长最后还不忘给出评价:“味道还不错，不过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

章羽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声音很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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