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牙还牙（19）

秦支队长今年三十出头，还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单身至今，洁身自好。

早个几年前，在他还没当上北川市局的刑侦支队长时，就有数不清的人试图给他拉纤保煤，内部有市局的领导、前辈、同事、乃至保洁阿姨，外面有长辈、朋友、甚至是办案时接触过的当事人……要不是秦洄一视同仁，全都以强硬的态度地拒绝掉了，现在的秦支队长没准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然而这会儿，曾经婚恋行情无比辉煌的秦队长、也只能在旁边阿姨毫不客气的批判表情中一言不发，继续扮演着“不知道心疼妻子”的不合格“丈夫”。

“发信息的时候就到楼下了，“秦洄绷住了表情，微微弯下腰，方便“妻子满怀爱意地注视”，关心道:“今天累到了吗?刚才进医院的时候找错了路，不然还能到的更早一点。”

章羽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丈夫”，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这边的男人，那应该就是注意到了秦队长、并且有所怀疑的看守。

她收回余光，一心一意地只看眼前人，“没关系，今天多亏了小满陪着我。”

“妹妹”夏小满同志现在有点怂，还有点不受控制地慌，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掉链子，于是坚强地维持住了自己的角色人设。

她对着秦洄哼了一声，好像是在生他的气。

秦洄的视线移向夏小满，也没有刻意流露出什么温情，平淡地点了下头，表示赞许，“今天辛苦了，回去给你涨零花钱。”

“切，我才不是为了你那点零花钱。”夏小满小声嘟囔着，在“哥哥”面前表现得比较叛逆一些。

旁边阿姨也是有儿女的年纪，一看这场景，顿时明了这一家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她没忍住，苦口婆心地开了口:“小伙子，不要嫌阿姨多管闲事啊，今天我得说你几句——男人养家糊口是不容易，但你也不能只顾着工作，对家里不管不问的，你赚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

秦洄:“……”

阿姨输出，“妹妹”帮腔，“妻子”微笑旁观。

为了工作，秦队长真的牺牲太多了。

“好，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您照顾她们……”

经过“丈夫”诚心诚意的再三保证，阿姨才终于放过了他，“一家人”礼貌地和阿姨道别，表示要去吃午饭。

“妹妹”背上包，“丈夫”小心翼翼地扶起“妻子”，“妻子”一只手虚虚护在腹部，他们一起慢慢地向外走去。

这期间，那个观察他们的男人不着痕迹地走到几人附近的位置坐下，还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低头看，直到他们起身离开，那个男人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再跟出来。

……

“应该消除那个看守的怀疑了。”几个人走出了门诊楼，章羽才轻声说。

夏小满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点。

秦洄护着人的动作没放下，神色如常，也压低了声音，“嗯，他没发现我进入了地下，只是看见我在中间地带的通道处多停留了一会儿，就即时盯了上来。”

幸好秦支队长接受过相关方面的专门训练，又有着丰富的反侦查经验，在被盯上的瞬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立即做出了反应，这才顺利洗脱猜疑。

章羽戴着口罩，脸上的温柔笑容也依旧保持着:“看守人员的警惕心很强，还有很高的专业素养，这个地方看着不起眼，但外松内紧，防备得非常严密。”

“我多搜寻了几间屋子，基本可以确认这就是他们的生产基地。”秦支队长在有一定把握的情况下、喜欢先下手为强，“事不宜迟，回去和成平市警方计划一下，今晚就组织进行清扫。”

等到半夜“工厂”开工时再动手，正好可以抓个人赃并获。

章羽对此没有意见，她只是想到了另一个发现，“和我们坐在一起的那个阿姨……”她态度平和，说出来的话却让夏小满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太对劲。”

“怎么会?”夏小满下意识地反问。

她和阿姨从头聊到尾，没发现什么异常啊，感觉中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中老年女性:喜欢唠嗑，喜欢聊家长里短，会多管闲事，也会对年轻人说教；但心地不错，会对两个年纪小的姑娘主动递出善意。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医院正门，暂且中断了交流。

秦洄把车就停在了附近，等三个人都坐上了车，确保了周围环境的安全，章羽才活动了一下手脚，结束了“孕妇”的伪装。

章博士抬眼对上夏小满同志抓心挠肺的表情，没有故意卖关子，直接问她:“你和阿姨聊了多长时间?”

夏小满一怔，“……我没注意到具体多久，但至少得有一个多小时吧。”

“一小时二十三分钟。”秦支队长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给出了答案:“从你们和她说上话，一直到我走进休息区域，统共用时这么多。”

章羽笑了笑，不再是故意装出的温柔笑容，而是独属于章博士的清淡，“是的，一小时二十三分钟，我们用的理由是歇脚，鉴于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孕妇’，休息的时间长一些也说得过去。”她看向有些呆愣的夏小满，问:“那个阿姨呢?”

“她……她说自己来看病，还没排到叫号，就到那边坐下休息一会儿。”

夏小满说着，也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章羽给出了解答:“她在我们去之前就坐在那里了，在我们走之后也还没离开的打算，在休息区至少已经待了将近两个小时——那家私立医院应该还没有那么多的病人。”

而在这个过程中，说着在等待排号的阿姨，却从没有专门看过时间。

“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没有家属陪同，孤身一人坐在医院的休息区那么久，实在不怎么像是去看病的患者。”

说到这，章博士顿了下，似乎不太喜欢接下来的分析，但还是继续道:“阿姨的衣服袖子边缘有几处磨损，鞋子侧面也沾了污渍，经济条件应该不太好，不太可能会选择一家收费比较高的私立医院看病。”

“……”

夏小满被打击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自责道:“对不起……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

这是她身为刑警的失误。

“这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章羽语气温和地安慰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经验积累还有些不足，但这是要时间来沉淀的。”

夏小满点了点头，看着不那么自责了，但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章博士坐在车后排靠左侧的位置，前面就是主驾驶座，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座椅，提醒前面这个当队长的别一直装哑巴。

秦洄一直安静地听着，感应到章羽的动作后，看了眼后视镜，平静道:“今天配合的不错，伪装支援的任务没出任何差错，值得表扬。”

夏小满眼睛慢慢亮起，她很感激章博士的安慰，对她来说这是属于前辈的勉励和朋友的鼓励；但这跟来自顶头上司的认可是不一样的，队长的肯定属于是上级对她工作的认可。

秦队长对带新人还是有些经验的，先肯定后教导，“你也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刑警的能力就是在一次次的办案过程中锻炼出来的。”

“好的队长!”夏小满重新打起精神，又不好意思地对章羽道谢:“谢谢章博士，以后我还要多跟您学习。”

所以那个阿姨是做什么的呢？

章羽在后视镜里和秦洄对视了一眼，秦队长接收到了信号，无奈妥协开口，“应该是受人雇佣，在医院的门诊楼里充当犯罪分子耳目的，她会观察医院里是否有人的行为举止异常。”有的话，就会及时告诉雇佣者。

好比他们这些前来查探情况的警察。

只能说幕后控制者的警惕心真的很强，不仅在“地下工厂”附近布置了明面上的看守和巡逻，还在正常营业的医院楼里撒下了暗中观察的“眼睛”。甚至选择了雇佣普通人来，即便被查证身份，警方也不会发现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几人谨慎，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各自的人设，可能这会儿已经暴露了身份。

章羽看着窗外迅速略过的街景，阴沉的天色给一切蒙上了层灰白色调。

那个热心的阿姨未必知道自己在为虎作伥，她可能只是因为生活拮据，找了份相对轻松的工作。

在她看来，自己只是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观察医院里有没有奇怪的陌生人，这个行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不上是在干坏事。

可如若不是今天行动的人员警醒，这场行动就可能功亏一篑，警方也会失去这次清剿黑暗市场的供货源头的机会。

*

当晚，两地联合调查组布置了大量警力埋伏在私立医院附近。

有准确无误的情报和经验丰富的指挥，警方成功抓获了一批制造“笑气”的犯罪分子，以及数名被幕后老板培养出来的守卫人员。

这次行动中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给了众人揪出罪魁祸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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