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毒火攻山（4）
放着好好的周末不休息，巴巴地跑到隔壁单位加班，章博士自然不是真的那么热爱刑侦工作。
来到市局后，章羽先是了解了一下案件的后续，又从秦队长这里得知了关于苏莹莹的处理情况:苏莹莹的家里人已经匆匆领走了她的遗体，但连简单的葬礼都没举办，而是直接送到了北川市的一家火葬场内草草火化，之后她父母就交了一点钱，默不作声地把女儿的骨灰寄存在了殡仪馆中。
“没有带回老家安葬?”
章羽依稀想起了多年前见过的那对衣着讲究、但并不怎么讲道理的中年男女。
“他们似乎是在嫌弃女儿丢了他们的脸面。”秦洄前不久刚和那对父母打过照面，对两夫妻的脾性印象深刻。
章羽摇头，对此毫不惊讶，“不奇怪，苏莹莹还有两个亲弟弟。”
秦洄了然，“重男轻女?”
社会发展到今天，总还有很多家庭、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裕，骨子里仍然认为只有亲生儿子才能成为家庭的保障。
“谁知道呢?”章羽帮忙整理着案件报告，无所谓道:“也可能是感情消磨得一干二净，实在不想认这个女儿了。”
毕竟当年的夫妻俩为了女儿，还愿意拿出一些钱来打发自己。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按照先后顺序整理好案情相关的资料，又把自己的那一份报告也修改好交给秦支队长，章羽这就算是正式卸掉“刑侦顾问”的名头了，这才是她今天过来市局的主要原因。
从明天开始，章博士将要恢复本职工作，回到研究所上班了。
*
秦洄不等推拒，主动送章羽出市局，短短几步路的功夫里，第一次对人千叮咛万嘱咐，“虽然这次案件中是有惊无险，但还有其他人藏在幕后，你平时还需要多注意自身安全，有问题可以及时跟我联系……”
章羽笑眯眯地一一应下，甚至满口保证，“我今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爱好和平，与人为善，绝对不再主动招惹别人，保证打不还手，骂不——”
“咳咳!”听着这话越来越离谱，秦洄及时打断了女生的发言，哭笑不得地说:“好了，我不啰嗦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章羽也不再胡言乱语，看向“忧心忡忡”的秦支队长，认真表示:“谢谢秦队关心，我很惜命的，一定会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
看着章羽走出市局大门的身影，秦洄才慢慢收回视线，面上的表情一寸寸冷凝下来。
其实现在已经临近下班的时间点了，他本来可以直接开车把人送回住处，之所以没这么做，是为了另一件事。
秦洄拿出手机，拨通了记忆中的一个号码。
手机铃声响了四五十秒，一直无人接听，直到呼叫即将自动挂断之前，手机那头才有人按下了通话，一道冷漠的男声响起，“你有什么事?”
秦洄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直截了当道:“我想见段肖柳。”
电话对面陷入了片刻静寂，过了一会儿，那道男音忽地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搭理她呢。怎么，秦支队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秦洄站在观景台上，身姿笔直，像是崩紧了的弓弦。
所谓“弓满则折、弓紧易断”，秦支队长身经百战，早就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在某些时候，一个人生理和心理的变化、都是无法自主控制的。
“不要再掺和进这件事里。”秦洄并不为对方的语气而恼怒，他近乎劝诫道:“你应该知道是非对错的，陶昨非。”
电话里的男声再次沉默，陶昨非强装出来的嘲讽和奚落通通消失不见，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这句话不该对我说，”他无力道:“你该去和他的妹妹说。”
·
【我家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娇气，就是有些怕冷怕热还怕疼……】
少年似乎是没注意到聊天对象逐渐微妙的神色，兴致勃勃地继续炫耀。
【她还有一点点挑食，在外面不肯说，只有在家里才愿意表现出来，比如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天上飞的……但是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妹妹又安静又乖巧，可好养活了。】
旁边的年轻人嘴角微微抽动，心想:失敬失敬，着实没听出来哪里好养活。
尚未成年的少年人一边整理着奔赴“战场”的行装，一边因为谈起自己的宝贝妹妹而笑得像个大傻子，他对着眉眼严肃的年轻男人眨眨眼——
【秦哥，我能求你件事吗？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想带小姑娘去部队里找你玩，她从小就特别向往这个。】
【行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当导游，请你家小朋友吃好吃的……】
·
秦洄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所以我想和她见面谈一谈。”
陶昨非低声道:“她没打算见你，已经离开北川市了……”
“她去哪里了?!”秦洄握紧手机。
“我不知道。”陶昨非苦笑:“她没告诉我，只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秦洄张口，他想说，你该拦着她的——
可这句话他们谁都没有立场，不管是曾经“冷眼旁观”的陶昨非，还是当初“束手无策”的秦洄。
电话挂断，秦洄默然看着天边，随着混沌暗色逐渐掀起的寒风，不动声色地浸透了他的心脏。
一如过往十三年中的无数瞬间。
*
当一切回到正轨上。
没有迷雾重重的案件，没有如影随形的恶意，也没有心惊肉跳的危险——
章羽回归研究所，哪怕捞不着朝九晚五加双休的待遇，她也觉得生活是如此的安逸，搞学术研究是份多么优雅放松的工作。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流逝，很快就临近了学生们放寒假的时间。
“小章啊，今天就要辛苦你了。”星星福利院的院长女士语气和蔼地表达了院里对章羽的感激。
章羽牵着小男孩的手，笑容温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院长放心，我会好好和小阳的班主任沟通一下他平时的学习情况的。”
前段时间国家教育部门有了大动作，出台了很多个关于中小学的新政策。多数学校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在这个学期末纷纷举办了家长会，要求加强学校老师和家长之间的沟通联系，共同保证学生的健康发展。
对于家庭健全的孩子来说，他们可能只会烦恼:家长会是该让爸爸去、还是让妈妈去?
而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尽管大多数老师都会特别照顾他们的心情，私下告诉学生没有家长来也没关系，但对于年龄尚小的孩子们来说，这仍然会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卑。
星星福利院中，在同一所小学里上学的孩子有三个，其中两个女孩在同一班级，可以直接由一个工作人员负责；温阳比她们小一些，只有他自己在三年级。但福利院里实在分不出更多的人手，只能寻求外援。
章羽接到付院长的电话后，当即就答应作为温阳的家长出席他班内的家长会。
一大一小两个人和院长女士告别后，一起坐上了前往学校的公交车。
自从福利院差点出事之后，章羽往这边跑的频率比以往高了许多，因此上一次见到温阳，也就在小半个月前。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章羽牵着温阳走到后排挨边空着的两个位置坐下，前后旁边都没有其他乘客。
“冷不冷?”章羽轻声询问，“怎么没有带手套?”
现在这个时节，北川市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寒地冻的冬日了。星星福利院的财政足够维持正常运转，每年冬天都会给院里的孩子们配上一整套暖和的围脖、耳罩和手套。
温阳今天身上穿着厚实的冬衣，但只围了个蓝色的毛绒围巾，一双小手露在外面，冻得通红。
小朋友半张脸都藏在了围巾里，这会儿显得眼睛更加圆溜溜的，他解释原因:“脏了，洗、还没干。”
章羽今天穿了件浅咖色毛呢大衣，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容，收拾得非常端庄得体，比参加自己的同学聚会还要郑重。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个椭圆形的小东西，外面套着一层天蓝色的、毛绒绒的隔离罩。
把东西塞到小朋友手里，章羽笑眯眯地问:“暖和吗？”
温阳目光新奇地打量着手里的小玩具，闻言重重点头——毛绒绒的布料触感本身就很温暖，但现在更是由内向外、透露着一股暖融融的热意。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看小男孩拿着电动暖手宝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会，然后宝贝地捂在双手之间，章羽这才声音柔和地问他:“小阳，这些天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情?”
温阳仔细想了一会，慢慢摇头:“没有，院长不让、我自己。”
“院长女士不让你自己玩，也不让你自己去上学，是这样吗？”
温阳他们所上的小学提供校车接送，每天都会在福利院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点停留，接上这附近的几个小学生。
温阳之前有时就喜欢自己走去站点。
“嗯嗯。”温阳点头，“要跟、其他人、一起玩，要和、露露丽丽、一起走。”
露露和丽丽就是那两个在同一个班级里读书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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