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毒火攻山（6）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事实终究胜于雄辩。

秦支队长从天而降，对待温阳的态度亲昵又自然，和照看自家孩子没什么区别，用行动表明了小朋友并非是“没有家长”的保护。

躲在妈妈腿后面的小胖墩探出脑袋，看见这一幕，脸上写满了对温阳的羡慕，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同学，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威风的叔叔。

“已经和班主任沟通过了吗？”

秦洄一只手稳稳地抱着温阳，一只手接过章羽手中的挎包，显得异常可靠:“今天辛苦了，还需不需要我再过去一趟?”

章羽配合地把包递过去，“不用了，老师那边都沟通好了，小阳平时表现很好，今天还得了张奖状。”

“是嘛，我们小阳真棒!”高大的男人轻轻颠了下怀里的小朋友，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表示:“好孩子应该要有奖励，一会儿带着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温阳开心地点点小脑袋，转头看向章羽，“我们、一起!”

章羽也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当然，我和秦叔叔会一起陪着小阳。”

秦队长像是才发现他们对面站着的、神色略有些尴尬的学生家长，礼貌地点了下头，“你好，我是温阳的家长。”

打扮精致的女性连忙客套回应，虽然她分不清制服上的肩章所代表的警衔，但光看这个男人的气势，也能猜到他不是个普通警察，说不得是个什么大人物。

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刚刚欺负了人家的孩子，尽管这孩子可能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真论起来，绝对还是自家理亏……

“刚过来看你们在聊天，是在交流怎么教育小孩子吗？”秦洄看向章羽。

章博士在壮壮妈妈紧张不安的表现中，摇了摇头，温声道:“没有，就是随便聊一聊家长会的情况。”

壮壮妈妈闻言颇为惊讶地看过来，似乎是没想到章羽主动隐瞒了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以及刚才不愉快的场面。

面对章羽的微笑，她有些羞赧，也下定了决心，回家后要好好教育一下孩子。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秦支队长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或者巧合，而是章羽提前和秦洄联系过，请他在家长会这天过来学校露上一面。

不需要直接出席家长会、在众多学生家长面前刻意彰显身份，只要让寥寥几个家长知晓，剩下的其他人自然而然也会渐渐听说——知道温阳背后有个身份不一般的家长关照着，不是一个能随便欺负的孤儿。

而后者的效果往往会比前者更好。

虽然把成年人混社会的那一套用在小孩子之间，会显得过于虚伪势利，但对于某些家长明知孩子欺负同学、却又放任自流的家庭来说，这种威慑刚好合适，足够迫使他们花费心思管教一下试图欺凌弱者的熊孩子。

如此一来，温阳的学校生活也能更加安稳顺利。

达到这样的目的就足够了，章羽想。

*

秦洄开车，带着章羽和温阳去了一家生意火爆的海洋餐厅。

北川市并不靠海，所谓的“海洋餐厅”，其实是位于一座巨大的海洋馆中。馆内建有国内最大的海洋隧道，里面展览着数百种海洋生物，对小孩子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餐厅就建在隧道中的一处极为宽敞的空间内，顾客吃饭时，可以随时看到海洋生物在头顶以及身侧游动。

这样的特色餐厅自然需要预约，但秦队长再次凭借着他无处不在的“熟人”，拿到了专属就餐名额。

“秦队长的人脉可真够广的。”章羽调侃道。

三人的就餐位置正好挨着一侧玻璃幕墙，这会儿餐点还没上来，小朋友趴在玻璃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几乎要忘记眨动，沉迷在了这个从未见过的神秘水底世界里。

秦洄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去学校给小朋友做靠山时、一身制服是重要道具，但事情办完，还穿着警服就有点太引人注目了，所以秦队长在下车前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上身穿着黑色高领针织毛衣，外面套了件低调的深灰色夹克，下身搭配了一条黑色直筒休闲裤，衣服搭配得低调却很有品味，把肩宽腿长的优势彰显得淋漓尽致。

男人一向冷硬的面容此刻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柔和，好像坚硬的石头拥有了温度，又好像亘古的寒冰遇上了暖流，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来。

章博士面色柔和地看了眼专注观察的小朋友，又看向灯光下身上多出了几分温柔的男人，轻声道:“今天多谢你。”

“不客气。”秦洄低声说，“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自从章羽和他联系并商量过这件事后，光在聊天消息里就很认真地道过好几次谢。

秦洄并不想女生跟他这样客气，“而且，保护孩子本来就是警察的职责，我也很喜欢小阳，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章羽对上秦洄诚恳的目光，心里微微一动，喃喃道:“如果你真能成为小阳的父亲该有多好……”

“什么?”秦洄目光一滞，疑心自己听错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他紧紧盯着章羽的神情，想从她脸上分辨出真实的情绪。

“没……”章羽有些慌乱地垂下视线，没有回应对方灼热的眼神。

秦洄还想再说什么，但服务员正好送来了餐点，他只好暂时按捺住澎湃涌动的心潮。

海洋餐厅的消费水平不低，成年人的饭菜先不说，至少小孩子专属的套餐是做得既精致又有趣:用不同的食材捏出了海底的泥沙、珊瑚、虾蟹贝类；还利用细细的糖棍支撑着各种活灵活现的鱼类悬浮在半空中。其中最大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大鲨鱼，张着血盆大口，好像马上就要扑咬上来一样——

一整个微缩的海洋世界。

章羽和小家伙全都惊奇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起露出了“土包子”的表情。

秦洄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缘分真是神奇:明明一大一小两人没什么亲缘关系，但偶尔就会让人觉得、这两个人是在相依为命。

“要拍照吗？”秦洄拿出手机，“回头可以找家店把照片洗出来。”

温阳抬头先看看章羽，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又看向秦洄，咧开嘴，重重点头，“嗯嗯。”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盘子往对面推。

秦洄制止了小朋友的动作，“不用推过来，小阳可以自己拍。”他说着给出其他建议:“或者我给你们两个拍张合照。”

“谢谢秦队，合照就不用啦。”章羽笑着拒绝道:“小阳不喜欢入镜，让他自己拍一拍食物就好。”

温阳轻轻地把盘子拉回面前，闻言又对着秦洄点点头，表示他确实不喜欢给自己拍照。

于是秦洄直接把手机调到了相机模式，递给小朋友，让他随意发挥。

温阳郑重接过来，认真地将摄像头对准盘子里的食物，然后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快门——

整个拍照流程熟练又迅速。

*

学生们放了寒假，打工人可没有这样的快乐。

距离出席温阳的家长会已经过去了好些天，章羽也恢复了正常的上下班。

这天，她一早刚来到单位，忽然接到了江老师的紧急通知，让她带上必备的出差物品，立刻前往市公安局报道。

章羽心头一紧，直觉出了大事。

但她顾不上脑子里的疑惑，和同事打好招呼，利索地收拾了几件必备物品装进背包，就赶紧往市局跑去。

还没跨进市局大门，院里一辆公务用车驶出，停在了她的身边。后面车窗打开，车内江老师独自坐在后排，手里正翻阅着一些资料，神色难得冷峻且严肃。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学生，言简意赅:“先上车，紧急出差。”

副驾驶已经有了人，所以章羽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小章博士。”副驾驶位置的男人主动招呼了一声。

章羽认识这个人，是楚局的秘书；再一看开着车的那个，赫然是楚局的专用司机。

章羽礼貌回应问候，“和秘书，您好。”

和秘书对她点点头，看向后座的领导，细心询问:“江主任，您需要和小章博士交待一些情况么？”

江连寒点点头，没有多言，和秘书了然，转过身，直接升起了前后排中间的隔音板。

看到对方如此小心，阻隔板升起后，章羽立刻侧过头，“老师?”

江连寒把手里的资料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递给学生，“安省出事了，省内下辖的一座山村里，全村四十三口人全部遇害，包括两名留守幼儿和一名回村学生。”

章羽一时无言，几十口人同时遇害，放在眼下，几乎算是一场有预谋地屠杀了。

“公安部抽调多方专家，成立专案调查组，要求彻查此案。”

江连寒看向自己的学生，嘱咐道:“这次时间紧，任务重，你做好准备。我们现在是去军用机场，在那里乘坐专机直接赶往案发地点所在的地市。”

“好的，老师。”

安省，章羽突兀地想起了记忆里的那座无名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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