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毒火攻山（15）
有的人在外唯唯诺诺，回到家里就颐指气使；而有的人能生出违法犯罪的勇气，却不敢明确违背父母的意愿。
这可能是来自于父母的阴影积聚深重，也可能是患上了某种心理疾病——章博士并非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例，但放在眼下，她很难说出一句理解。
秦洄目光里带了些安慰，隔着防护手套，轻轻拍了拍女生垂在身侧的手。
“我没事。”章羽没有避开对方的安抚举动，垂下眼，轻声道:“我不是在生气，只是——”
只是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对人性的看法而已。
“咱们继续说，”章羽不想在这会儿和秦队长探讨人性，“既然护士是被指使的，那就先放到一边。”她问起更关心的事情:“万老先生墓前的那束花找到了么？”
犯罪分子试图杀人灭口，大概就是因为通过隐形监控发现了——陈老太太在江老师的引导下、想起了某些被她遗漏的关键线索，比如坟前的那束“野花”。
而在脱离危险的第一时间，江老师就将这个线索汇报了上去，由警方安排人手赶去核实。
“已经取回来了，的确是红花。”秦洄的记性很好，翻看资料时看到了这部分内容，“还是在那座山中生长的野生种类。”
章羽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疑点，但秦支队长的意识显然不比她差，不等她开口，直接道:“根据检测报告，红花被摘下的时间点，和村民死亡的时间段相差无几。”
这证明了“红花”和“灭村案”之间有某种隐藏的联系。
红花的效用指向太过明显，“秦队长经验丰富，认为目前的调查方向对吗？”
秦洄“嗯”了一声，“虽然事情的发展有些刻意，像是在引导着警方往‘买卖妇女’的方向调查，但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调查难度会很大。”章羽下定结论，秦洄没有反驳。
一个买卖妇女的链条大致由三部分组成:受害女性、人贩子、买家。
在这起案件中，受害女性数量惊人，这还不包括曾经死掉、或者极其幸运地逃跑成功的；人贩子天南海北地逃窜，难以确定身份并实行抓捕；而买家倒是就在眼前，可惜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
“我托这边系统内的熟人打听过，”秦洄低声说:“山市在前两年曾经重点整治过买卖人口的乱象，大部分地区都有所改善。”
但在个别地方、尤其是深山老林里，固守观念的村民们抱着“法不责众”的思想，团结一致对外，导致当地执法部门的工作推进困难重重，收效甚微。
三山镇前山村正是其中的典型。
章羽沉思了片刻，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从另外的角度分析道:“所有遇害者都染上了性病，这种现象很不正常，搜索的时间范围应该可以缩一缩。”
首先从村民们集体染病的时间往前推几年。
秦洄点点头，表示赞同，“专案组的组长是个厉害人物，已经着手进行调查了。”且想法和章羽一致，“重点搜索五年内被卖进前山村的女性，为了以防万一，十年以内的也都会进行仔细筛查。”
说实话，这个调查进度比章羽想象中要快一些。但转念一想，这里毕竟聚集了数位刑侦专家，各有所长，也不差她一个脑子灵活的心理学博士。
就好比她面前的这位刑侦支队长，在查案方面，绝对要比自己这个非专业人士强得多。
“那就好，我也可以安心地待在这里继续睡觉了。”章羽玩笑道。
秦洄看着女生弯起的眼睛，差点就抑制不住心中复杂浓烈的感情，但他最终也只是替女生拉了下搭在膝头的被子，“要好好休息，然后早日恢复健康。”
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流淌在两人之间，如同秦洄邀请女生踏足他的私人空间，而章羽麻烦男人在家长会这天出面——
数月的相识相知，对于两个同样慢热的人来说，时间还很短；但对于两个边界分明的人来看，明显是已然将对方放在了不同于他人的特殊位置上。
“聊了这么久，你还没说——”章羽露出一抹柔和笑容，主动打破了暧昧的氛围，“楚局为什么派你来这里?因为我和老师受了伤?”
秦洄顺着她的意愿，老实交代:“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我来这里，一是可以就近保护你和江主任，二是协助调查前山村的惨案。”
“周组长没有意见？”
章羽有些好奇，毕竟秦支队长名声在外，突然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横插进来，难免会让一些人多想。
“我只是负责协助，算是编外人员，周组长当然没意见。”秦洄无奈笑了笑，“更何况，我还带来了一些有关联的情报。”
白白送来的助力，调查组负责人欢迎还来不及呢。
“关联情报?”
秦洄的神色严肃了些，“是，你还记得我们在前几个案子里发现的、隐藏在幕后的神秘团伙吗？”
“和他们有关?”章羽神色诧异。
“对，你们前天出事的那间病房里——”秦洄描述:“隐形监控、藏在背后的指使者，这两样配置觉得熟悉么？”
当然熟悉，从罗升案的朱成里，到苏莹莹案的程敦逅，几起案件中都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章羽没有忽略这些疑点，她只是惊讶于警方的发现。
那些黑暗中的隐秘，那个自诩正义的组织，原来也会露出破绽、让警察抓住他们的尾巴。
哈!这听起来可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这么说起来，你们对这个团伙的调查有了很大的突破?”
秦洄摇摇头，“并没有，但至少确认了他们的存在，摸到了他们的动向。”
这也足够惊人了，章羽想，和自己不一样，警方对这个团伙一无所知，甚至最初只在不同案件里察觉了他们的蛛丝马迹，却能凭借着这一点发现，硬生生地把这些人的存在从阴沟里拖拉到明面上。
“这已经非常厉害了。”章羽发自内心的赞叹。
“我们根据前面几起案件，总结了一下犯罪团伙的行事风格，”秦洄看出章羽浓厚的兴趣，详细地说了说之前的情况，“抛开个人因素造成的偏差，从明面上看，里面的人似乎热衷于主持正义，帮受害人惩罚作恶者，只是手段过于激烈和极端……”
章羽轻声道:“他们已经失控了。”
秦洄顿了一下，看着眼睫低垂的女生，“也许他们聚在一起的初衷是好的，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中间的发展很是糟糕——他们不再敬畏律法，把自己当成了类似于‘蝙蝠侠’一类的存在，觉得他们可以随意处置他人的生命，拥有高于一切的执法权利。”
而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已经触犯到了刑法的底线。
即使嘴上不说，但章羽心里一清二楚，男人推测出的这些东西，已经和事实大差不差。
·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准备建造一个房子，希望它可以为弱小的群体遮风挡雨。】
【好呀，我也要加入!】
【嘿嘿，当然啦，就是要从身边人开始嘛，我这边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商量好一起来搭建最开始的框架。】
【听起来好厉害，你一定可以的。】
·
少年人的雄心壮志犹在眼前。
章羽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所以，已经损坏了地基的房子需要全力推倒，更不能给他们留下有希望重建的废墟。”
房子?
为什么会是用“房子”来比喻?
隔着防护面罩，秦洄眼底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能连根拔起当然是最好的。”
他继续说:“我们依据已有的判断，试着反推出了这个团伙选人的标准，然后用大数据分批筛查人群。”
“范围太大了。”章羽说。
“所以我们很快放弃了这种方式，选择尝试其他的方法——”
秦洄没有说出其他的方法是什么，章羽眨了下眼，明白这是需要保密的部分，于是也不再追问。
她突然想起，“程敦逅，他改口交代出了什么吗？”
“没有。”秦洄压低了声音，对上章羽的目光，“我们说服了他的家人，他爸妈也当面进行了劝说，但是程敦逅不为所动，坚持自己原先的口供属实。”
尽管是这样说，秦洄眼神里却透出了些许异样的光芒，在“不为所动”和“口供属实”两处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章羽心中一动，明白这其中应该存在着什么特殊含义:也许程敦逅是需要明面上的“坚定不动摇”，但秦支队长从他的某种表现里得知了重要信息，却小心又谨慎地维持着表面的“事实”。
人有软肋，程敦逅知道自己已然无法脱身，却不能不顾及父母亲人的安全。
*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聊了许久。
秦洄看了眼时间，站起身，神色有些懊恼，“你还需要多休息，不能高强度耗费脑力。”
章羽表示无所谓，“我感觉动动脑子挺好的，这里太无聊了。”
“要听医生的话。”秦洄轻轻按住女生的肩膀，阻止了她想起身的动作，“不用送我，我去隔壁和江主任打个招呼，下次再来看你。”
“好吧。”章羽表示了同意，只道:“代我向老师问好。”
看着秦支队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章羽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扯了张纸巾，缓慢擦拭着手心的汗水。
(https://www.24kkxs.cc/book/4246/4246409/11111054.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