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毒火攻山（20）
前山村——这里曾经是处罪恶的巢穴，如今又变成了死亡的坟场。
如果把这个村落里发生的事情搬上新闻，章博士敢打赌，“前山村”三个字至少能霸占当天热搜榜的前三名。
直到站在村口，看着那稀稀拉拉的二十多所土坯房，章羽才恍然察觉，原来这个在许多人口中几乎要“妖魔化”了的山村，也不过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聚居地。
前山村自然不是一直都仅有区区四十来号人，在以前当地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村里人口最多时曾高达数百人。
后面经济发展、政策扶助，有些奔头的就纷纷搬出了深山老林；那些想求个安稳过日子的，因为村里的乱象又不得不另寻他处；再随着时间慢慢少去一些愿意外出打拼的年轻人……
到最后，村子里剩下的基本都是各种思想封建的顽固分子，哦，还有一心只想不劳而获的地痞无赖——剩下的这些人凑到一起，堪称是蛇鼠一窝，五毒俱全。
于是，重男轻女、买卖人口、囚禁虐待、动用私刑……
无数的罪恶吞噬了人性，只留下了一个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前山村里没有修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从村头贯穿至村尾，山里的冬天很冷，夜间极低的温度会把土路冻得硬邦邦的，等到白日太阳出来，泥土化冻，这条路就会个变成处处泥浆的陷阱。
为了保护案发现场的线索，警方也没有对村里进行任何改造，包括这条“村干道”。
看看眼前的泥巴道，章博士又瞅了瞅自己崭新的登山靴，沉默了一下。
旁边递过来俩大塑料袋，袋子是肉眼可以的结实。
章羽抬眼，只见同样做登山装扮的秦支队长，浑身上下正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把袋子套在鞋上，然后在小腿处打个结，确定系得结结实实，两人又做好口鼻处防护，这才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前山村。
村头右侧第一家，是户半边院墙都倒塌了的小院，木头做的院门破破烂烂。推门而入，又发现院子里拥挤逼仄，一边是废弃的畜棚，一边是臭气熏天的猪圈。
“前山村里的家禽牲畜不多。”见章羽观察着畜棚，秦洄说:“第二批过来的警察直接把所有能抓到的、都抓去做了无害化处理。”
村民们集体死亡后，所有的家畜都饿了几天，有的直接就死了，运气好一点的跑出了村子觅食，剩下来的那些也大都奄奄一息。
担心这些肉类身上携带着病毒，为了防患于未然，警方干脆进行了集中销毁。
“挺好，不然到时候有人偷摸带走这些无主的家畜，估计很快就会流入镇上的集市。”章羽表示赞同。
这些肉类出问题的风险太大了，更何况现在还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会购买、食用肉制品。
三间土屋没什么特别的，章羽和秦洄分头查看，屋里昏黑无光，基本上就摆了几件破破烂烂的家具。
章羽走出侧边屋子，又心有所感地看向废弃窝棚，这次她走到了棚子边缘，借着冷冽天光，发现了角落里堆积着的东西。
秦队长出来时，眼见章羽就站在废棚子下方，正在专注地研究着什么，他眉头皱了一下，走过去时刻意加重了脚步声，以免惊吓到对方。
“站这里有些危险。”秦洄先是提醒了下女生，才又问:“发现了什么？”
章羽退开一步，指了指里面角落的位置。
那里放着一个辨不出颜色的石墩，看着又大又重，表面布满了脏污；而在石墩底下，一条铁链蜿蜒伸出，如同某种择人而噬的毒蛇。
章羽平静道:“锁链前端有镣铐，应该是用来拷住人的。”
拷住谁?
自然是那些被买来的、一开始不愿意屈从的“媳妇”。
这户人家里连锅碗瓢盆都不齐全，竟然会舍得置办这样一份“厚重的聘礼”——
真的是荒诞令人发笑。
两人又陆续查探了几户人家，情况基本上大差不差。最可笑的是，每户人家里都配备着铁链或者麻绳，其中绝大多数上面还沾染着干涸了的黑色血渍。
乍一听，还会让人错以为这就是他们生活中的某种必需品。
·
村民们的尸体都是在村里的祠堂中发现的。
是的，前山村四十多口人，一二十户人家，竟然还设着专门的祠堂。
但这个祠堂的里外也都残破不堪，这处大多数时间里并不是用来敬拜祖先的，而是村里人用来公开对女人施以私刑的地方。
法医的检测报告中提到过，遇害的十几个女性身上，不论年岁，或多或少地都留有不正常的伤疤。
章羽和秦洄走过来时，见到祠堂的门大敞着，这主要是为了通风，防止内部有毒气的残留。
从外面看进去，祠堂里黑洞洞的，一眼看不清什么内部结构。
章羽抬脚想要踏上阶梯，却被秦洄伸手拦了一把，“我先走。”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率先走在了前面。
说实话，祠堂内部比章羽想象中的还要简陋，不过就是一个大了些的土坯房间:放着一张灰扑扑的供桌，几把没有靠背的椅子，还有阴潮到差点发霉的牌位……
应该是集体中毒后有人剧烈挣扎的缘故，堂内的桌椅板凳都是东倒西歪的，连祖先牌位都四处散落着，有的上面还能看出明显的鞋子泥印。
“凶手是用什么理由把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的?”章羽疑惑，“祭祀?还是私刑?”
“应该不是私刑，祠堂里没有遗留行刑的工具。”
秦支队长查看着各处细节，慢慢推测道:“祭祀的话，这里也没有供品残留，凶手难道是用了其他的理由?”
“供品?”章羽咀嚼着这两个字，思索着之前的信息，“塔崩易溶于水，村民里有部分死者是因为直接接触到了液体毒剂……”
章羽快速扫了一眼地上的杂物，另一边秦洄开口给出了答案:“地上没有杯子和碗，也没其他的盛放器具。”
两人对视一眼，章羽慢慢说道:“另一部分死者则是死于吸入毒气。你说，什么样的情况下，一群人才会对明确感知到的刺激性气体无动于衷?”
“祭祀、点香。”秦队长斩钉截铁道:“祠堂里没有香炉，有人在村民集体死亡后，来过现场并把它带走了。”
而这个来者，只可能是凶手本人。
当然，如果凶手的脑子没有问题，他就应该不会亲自出现在毒气尚未消散前的祠堂里。
毕竟塔崩毒气的凶猛程度，章博士已经亲身验证过了——只是挥发到空气中的气体，只不过是不到一分钟的停留，当时在场的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迫吸入了毒气并导致慢性中毒。
“如果我是凶手——”
章羽打出这个比方后，看着秦队长一瞬间变得颇为复杂的眼神，没忍住笑了下，但还是道:“如果我是凶手，我已经杀死了前山村里的所有人，完成了自己的复仇，那我只会马不停蹄地离开山市、远离安省，确保警方即便有所怀疑也抓不到我的踪迹。绝不会再等到毒气散了后，多此一举地拿走一个香炉。”
从村民集体死亡到陈老太太发现尸体，这期间至少有五天的跑路时间，这么长的间隔，足够凶手从前山村跑到地球另一端了。
“幸好你不是凶手。”秦洄声音极低地自语了一句，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然后他顺着女生的思路往下分析:“但凶手就这么做了，所以，她也许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和香炉有关，和前山村有关，那么她很有可能——”
没有离开山市!
或者更大胆一点，对方还待在三山镇的地界!
把祠堂内的细节记录下来后，两人才走了出去，从阴冷昏暗的空间里来到阳光下，整个人好像都重新活了过来。
“后头的几户人家还要去看吗？”秦洄问。
章羽拉开一点防护口罩，轻轻呼了口气，摇摇头，“其实该检查的地方痕检都已经取证过了。我们过来这一趟，一是为了脱离纸面，亲眼看看现场；二是换个角度看问题，也转换一下破案思路。”
秦队长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薄荷糖，递到女生面前，关心道:“还撑得住吗？”
章羽接过薄荷糖，剥开塞进嘴里，清凉的气息直冲脑门，驱散了自从进村后心头逐渐积压的沉闷，她咬着糖咕哝着回答:“还好，没什么问题。”
前山中没有能够通车的道路，要过来前山村，必须要从前山山脚一步步爬上来，算上中间绕路，大概有近三十里地的路程。
这还跟正常的三十里路不一样，崎岖山道更加耗费体力。两人清早从山脚出发，过了中午才走到前山村外。
章羽刚被允许在外活动，但医生可没说过可以是这种激烈的活动项目。
秦洄都惊讶于江主任为什么会同意学生的请求。
“因为那个护士也能见人了。”章羽跟秦队长解释着老师的“良苦用心”，无辜表示:“老师担心他一个看不住，我就要去找嫌疑人聊聊天，所以还不如让我干点消耗精力的工作。”
秦支队长:“……”
你这个“聊天”，它正经吗？
“你对那个护士……”
章羽微微笑了下:“她想要对江老师下杀手，有机会的话我当然要回报一二，这样才算公平。”
章博士喜欢“你来我往”的公平。
秦洄突然就理解了——他们临出发前，江主任面上流露出的无可奈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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