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毒火攻山（22）
“早就听闻过北川市局的鼎鼎威名，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周组长半是玩笑、半是羡慕地对着江连寒感叹道:“江所长，您这个学生和楚局长的爱将可真是了不起。”
两个人进山不到一天，硬是从被反复勘察过的案发现场找出了新的线索，给专案组提供了更多的突破口；甚至还发现了警方寻找多日的特殊地点，又从里面挖出来一副和案情关联紧密的新骸骨——
这要是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周组长都不敢想自己会乐成什么样子。
从山外往前山村跑一趟太过耗费时间，所以章羽和秦洄两人干脆直接腾出了一个背包，将封闭凹洞里的残花、泥土和人骨一起打包带走。
次日一早，他们就赶回了三山镇上，将带回来的东西送进了法医室。
江连寒笑意温和，也没有替两个劳苦功高的年轻人推脱夸奖，只客套了句:“能力是都有，就是性子还需要多磨一磨。”
周组长:“……”
借用年轻人的流行语来说，莫名感觉自己被“凡尔赛”了。
另一边，再次为老师挣了个大脸面的小章博士还没有去休息。
尽管凌晨收到消息后，她就没有再次入睡，这会儿眼下青黑一片，眼角处也伸展出了几条血丝，额头更是一跳一跳地钝痛，但有太多事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闭上眼就是一段段往事糅合而成的噩梦。
以现在的检验技术，虽然会比较麻烦，但法医完全可以从那具人骨中提取出DNA。
之后不管是和前山村里的男性基因一一对比，还是利用大数据进行筛选，警方都会更进一步地确定嫌疑人的身份范围。
留给对方的时间不多了，而留给自己的时间还要更少一些。
不用等到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章羽已经早众人一步，猜到了幼童骸骨的身份——是那个不被人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同时又被生身母亲深切憎恶着的，“孽种”。
他在母亲的身体里无声无息地发育成长，又在母亲恨不能芝艾同焚的怨恨中挣扎出生，最后却还是停在了满岁之前的深夜里。
章羽想: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至少这个孩子从生到死、始终懵懂，还不曾理解什么是“痛苦”，也远远体会不到“不合时宜”的苦难。
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章博士幼时便曾对此深有体会。
章羽不知道那个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利用夭折孩童的躯体栽培红花，让血肉慢慢滋养出颜色鲜艳的花朵——但她在收到信息后，没有再尝试用言语劝对方回头。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故事的结局便是可以预料的了。
相比于这些无法言之于口的隐秘，章羽对那句“不要去庙会”的提醒更加在意。
从前山中出来后，她第一时间搜索了相关的信息。
庙会——这是三山镇近些年兴起的活动。
三山镇上有座前几年新建成的土地庙，每年岁末的最后两天、再加上来年的大年初一，庙宇附近都会举办为期三天的大型庙会，这期间举镇同庆，甚至还会吸引来附近村镇的居民参加。
为什么不让她去庙会?
章羽浏览完关于三山镇庙会的一些资料，无数猜测一闪而过，她手指缓慢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脑子里一点点整理着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
前山灭村案，报案的陈老太太，去世的万老先生，被卖进大山后逃离的女人，被指使杀人灭口的护士。
性病，塔崩，组织失控后的实际控制人、以及他的狂热追随者。
红花，骸骨，香炉，庙会……
数个场景在记忆里飞速略过，回忆者准确地提取出其中较为关键的脉络。
敲击的手指停在半空，章羽轻声呢喃:“庙会?香炉!”
是了，前山村祠堂中消失的香炉!那个让行凶者不惜耗费时间等待也要拿走的东西!它身上总要有足够的、促使某个人以身犯险的价值!
还有比庙宇之中更加适合香炉出现的地方吗？
还有塔崩，“神经性毒剂，神经性……”章羽的手指随着未尽的自语声缓缓攥紧。
某个一直被她忽略了的信息点此时突然异常明了:神经性毒剂的主要特征是——破坏人体神经系统的功能!
在千里之外的北川市局家属院里，那些藏在章羽卧室衣柜里的白色纸张上，那被人一笔一划重重写下的几个大字——
人体实验研究!
人体的神经系统自然也是可以试验研究的一方面!
无数的情绪在心间剧烈翻滚，章羽紧紧咬着牙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到她的神情，也许会惊骇于人体面部神经的发达程度。
似哭似笑、似悲似喜、似激动似冷静……还有更多更深的、源源不断的恨意!
·
【他的头，切开、缝上、又切开……】
稚嫩的声音叙说着无比血腥的恐怖故事，小男孩脸上的表情仍是呆呆的，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多么可怕的事。
【我打针、疼、他给糖、不疼!】
啊!是啊，小男孩怎么会害怕呢?这些都曾经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自从他记事以来，疼痛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他鼻子坏、耳朵坏、眼睛坏、嘴巴坏，都坏掉了……】
小男孩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面前的大人忽然间流下了满脸的泪水。
这个大人好像是有哪里很疼的样子，身体窝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让人难过的声音。
【不哭哦、不疼、吹吹、不哭!】
小男孩学着记忆中的那个大人的模样，小手贴在面前这个大人的眼睛上，用衣袖把上面的水擦干。
他想起那个大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也对着现在这个伤心的大人说: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小男孩的声音和另一道声音重合在一起，一大一小，一左一右，交叠回荡在章羽的耳边。
“好的，我不再害怕了……”章羽的视线落在虚空中，轻声回应着他们的安慰。
不要着急、不要失控，章羽告诫着自己，要学会像条毒蛇一样潜伏，耐心等待着那个可以一击毙命的时机。
*
过了腊月二十五，镇子上的节日氛围就更加浓厚了。
经过医疗团队的再三检查，最终确认患者的身体已经摆脱了毒气的影响，基本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小章博士也终于可以搬出隔离区域，跟着江老师一起到调查组落脚的宿舍区居住。
“咱们今年是不是就要在这边过年了?”看见宿舍大门口早早挂上的红灯笼，章羽不由发出感慨。
秦队长正帮忙把女生的东西搬进她的房间，闻言应了声，“应该是了。”
“行吧，加上市局的两个同事，到时候咱们也能凑一桌麻将了。”章羽整理完房间角落，拍了拍手，“对了，你这要提前和家里人说一声吧？”
“……不用说。”秦洄神色平静道:“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过家了。”
章羽一愣，“工作这么拼的吗？”
“不是工作的原因，”秦洄失笑，语气并不沉重:“之前和家里人闹了矛盾，家里长辈放话说不认错就不准回家。我那时候脾气也犟、打死都不愿意服软，就硬撑了几年；后面成熟点了，想着跟家里和解，也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
章羽手摸下巴，打量着秦支队长——英俊刚毅、成熟稳重，完全看不出“离家出走”的影子，不过，“你刚才说‘和解’，看来秦支队长直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样一看倒也颇有当年的‘风采’。”
秦支队非常谦虚:“过奖了。”
他看着心情不错的女生，试探着询问道:“你呢，和家里说过了没有?”
“没有，我也不需要。”
礼尚往来，章羽也不介意，无所谓地说了几句情况:“我老家在农村，离北川市还挺远的，加上我自己常年在外求学、和家里人相处很少，后来节假日就不怎么回去了，过年也一样，这几年都是在北川市过的。”
章羽倒也不怕被人指责说不孝顺——有的家人亲密无间，当然也有家人“貌合神离”。
自上大学开始，章羽基本上就没再拿过家里的一分钱，大学期间没少为了生活费奔波忙碌；后来手头宽裕了点，也会每年往家里打一笔钱，算是负起了赡养的责任。
即使几个人之间有血缘关系，但缺少感情基础，之后再长久分离，又斩断了金钱上的依赖，两方渐行渐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安慰对方，但一时没想出合适的措辞。
章羽笑着道:“行啦，我可不需要安慰。”她摊开手:“其实如果没有案子悬在头上，在这边过年也挺好的，省去了不少应酬，还有老师在，大家除夕夜里搭伙一起吃个饭，估计也少不了热闹。”
“可以商量一下。”秦洄说，“专案组这边应该会留下大半组员。”
但前提是，犯罪分子老老实实，不准备在年前搞事情。
(https://www.24kkxs.cc/book/4246/4246409/11111047.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