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毒火攻山（23）

犯罪分子在年前老不老实还不能确定，但章博士从不自视甚高。

所以，她不会认为仅依靠自己就能解决掉潜藏在暗处的危险分子，也不会觉得在保护无辜群众的安全方面、自己能比警方做得更多更好。

在她将祠堂里丢失的香炉和三山镇上的庙会联想到一起后，章羽就向了解情况的秦支队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她怀疑犯罪分子可能会在庙会期间制造混乱，甚至试图实施大范围的伤害。

当然，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这些都只能算是个人揣测，但章羽也并非需要所有人的相信，她只想要警方注意到这方面的风险，并对此有所防范即可。

如果真的因此取消了今年的庙会，那么谁也不能保证犯罪分子会不会选定其他未知的目标。

最合适的做法就是一切照旧，但暗地里提高警戒、加强防范，并做好犯罪分子可能搞事的准备。

这其间的考量和安排，秦队长都和女生一一说明。

章羽对此毫无异议，专案组里那么多刑侦专家，讨论出的行动方案必然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

她也不过是因为掌握了更多隐秘的消息，想法才会比警方的办案人员快上一步。

当然，自专案组奔赴至三山镇，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些天，警方可不是无所作为——收尸验尸、封锁前山、监测山林，确定案件侦破方向，锁定嫌疑人的身份范围……

从两眼一抹黑到逐渐还原“屠杀”真相，又一步步获得凶手的信息，到了今天，案件侦查迎来重大突破的希望已然近在眼前。

*

三山镇上的这座土地庙坐落于镇子的中间地带，外观看上去还很是崭新，占地面积并不大，但是要比一般造型简单的民间小庙好上很多。

从庙宇的正门走进去，章羽看到了一个立在前院中央的大香炉——四足方形，由石材雕刻而成，表面漆着鲜艳的朱红色泽，正对着大门的那面炉身上刻了“万年香火”四个字。

腊月里人多，临近年关，庙里熙熙攘攘，香火也比平时更加旺盛，

被香客层层包围的香炉内正插着数根细香，有缕缕青烟盘旋升起，章羽走上前探头一瞧，发现炉身内里堆积了厚厚的香灰，灰烬中散发着浓郁到呛鼻的檀香气。

“你想求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开口。

周围的人声十分嘈杂，章羽却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她观察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听那人继续问道:“你是求平安?还是求如意?”

沉默片刻，章羽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意。”

时至今日，她还是只求——所行之事如她心意。

身后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我猜对了，果然还是这个答案。”

章羽转过身，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一个用帽子和口罩将自己的脸遮起来的人身上，神色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段肖柳。”

那个曾从深山逃离、如今又携着满腔恨意踏足这片土地的女孩。

对方的帽檐压得很低，面对着章羽微微抬起头，仅露在外的那双眼睛里亮得惊人，如同正燃烧起足以焚灭山林的火焰。

章羽在那里面看到了某种决绝的意味，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对方，指尖却与袖口的布料交错而过。

段肖柳猛地后退，深深地看了一眼章羽，眼角又似是轻轻弯了下，然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往来的人群中。

章羽垂下眼，沉默地看着自己刚收回来的右手指尖，她听到了对方最后那句微不可闻的道别——

“愿你岁岁平安。”那个人这样说道。

周围人声鼎沸。

章羽随身人流，慢慢地走出了庙宇。

她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即将举办的庙会，提前过来实地考察一下土地庙附近的情况，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各方都在寻找着的那个人。

章博士曾想在所有人之前寻找到对方，无论是出于保护、还是出于阻止的目的，但在看到那具供养了红花生长的婴孩白骨后，她就已然知晓了对方的决心。

或许会有人幻想成为他人的救世主，但章羽自认只是个普通人，既没有急公好义的高尚品行，也没有为受难者消除除苦厄的能力。

就像是面对那个女孩，她自始至终都无能为力。

*

“我们检查了土地庙内外的情况，共发现大小香炉九个，经由庙祝确认，这九个香炉全部都已经在庙宇里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话的人是秦支队长从北川市带来的两名刑警之一，都是办案经验丰富的老手了。

专案组还需要综合考虑多方因素，对关于“庙会上可能发生意外事件”的推测持一定的保留意见；但秦队长相信章羽不会无的放矢。

就算是出于直觉，一个研究犯罪心理且专业能力出众的博士的直觉也足以让人重视。

秦洄安排队员伪装身份，率先围绕着香炉展开了相关的调查。

“三山镇上只有一家售卖宗教用品的店铺，我们也进去探查了，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几人也并不失望，这样的调查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如果能那么简单地被他们找出破绽，警方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的踪迹。

他们现在正坐在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面包车上，车子由神通广大的秦支队长倾情提供。

秦洄和队员沟通完情况后，看向从土地庙里出来后就陷入了某种沉静状态，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女生，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章羽指尖微动，抬眼对上秦洄关心的目光，抿了抿唇，“我在想，凶手从前山村带走的那个香炉现在可能藏在哪里?”

章羽补充说:“祠堂的供桌上没有发现压痕，说明要么香炉放在那里的时间也不久，要么香炉本身就不大也不重——”

很方便被人随身携带。

“我们当时猜测香炉是被用来盛放了毒液。”秦队长顺着思路慢慢分析着，“塔崩的特性决定了、被它污染的器具难以清理，带走香炉的人必然也不敢将东西藏在自己身边。”

这样一来，香炉很可能是被藏在了某个固定的隐秘位置；而如果对方又妄图利用它在庙会上搞事情，就有极大的概率将东西藏在了镇子上。

“另外，香炉本身还带有浓重的宗教意味，放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也会让人察觉出异常，我们……”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秦洄的声音，他停了一下，看着来电显示，对车里的几人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支队长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严肃。

“……好，我们马上回去!”

“专案组查出嫌疑人的身份了!”挂断电话，秦洄立即边启动车子边说明情况。

“但是系统数据显示，嫌疑人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

*

“老师，我们回来了。”章羽和秦洄从后门进入小会议室，在江老师身后落座。

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因为这会儿的会议室里正沸反盈天。

“来了。”江连寒也正微蹙着眉头，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两人，“看看吧，事情要更麻烦了。”

秦洄疑问:“江主任，这个身份是怎么筛查出来的?”

调查组一开始就出于谨慎，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近十年内被拐入前山村的女性身上；但后来一直无法锁定可疑人选，又把搜查区域再次扩大到了整个山市——这其中多部门联合执法，重重打击了数根人口贩卖链条，还成功解救了数个刚被拐卖的女性。

只是警方仍然迟迟没有确定嫌疑人的身份。

离开特殊病房后，江连寒也重新加入进调查工作，对这方面了解得相当清楚。

江老师点了下桌子，平静道:“在活着的人里查不出来什么，那就只能查查死人了。”

结果不到两天的功夫，专案组就发现了各方面信息都相当吻合的死者。

章羽看着资料上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长相俏丽的年轻女孩，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贝佳佳……”章羽轻轻念出了女孩的名字。

贝佳佳，风市人，去世时仅二十二岁。十九岁那年独自外出游玩，在路上突然失踪，失踪数天后被卖入前山村赵某家中；三个月后自前山村成功逃离，后被父母低调接回家中；半年后在风市市立医院剖腹产生下一个男孩，婴儿出生后经确诊——

感染艾滋病毒……

“那个孩子、”章羽眼睫一颤，抬头看向老师，声音有些发紧:“那具被埋在土里的婴儿骸骨……是因为生病?”

出于某些只有自己知晓的原因，章羽后面都没再刻意关注过关于那具白骨的检验报告。

江老师注意到了学生瞬间的失态，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警方联系了风市的医院，得知那个孩子是因为免疫系统崩溃、导致的并发症夭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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