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线索
“什么?”赵坤捻动丹药的手指猛地停住,指关节微微发白。他豁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口垂首的青衣执事,脸上那点慵懒瞬间被惊疑取代,“你说刘二……前日申时告假?至今未归?”
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赵坤尾椎骨窜起。前天申时……那不正是刘二哭丧着脸跑来找自己告状,自己扔给他凝神丹让他去打断陈三狗腿的时候吗?这狗奴才,拿了丹药没去办事,反而告假下山了?还一去不回?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猛地冲上赵坤脑门,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但旋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思绪:难道……难道刘二这废物,拿着自己的凝神丹跑了?或者……下山“办事”时出了意外?甚至……被人做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他感到一阵憋闷和难堪!这等于是在他赵坤脸上扇了一记无形的耳光!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赵坤低声咒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从软榻上坐直身体,锦缎衣袖带起一阵微风,搅动了满屋浓郁的灵气。“他告假?他告个屁的假!谁准的假?管事是干什么吃的!”他将怒火转向了准假的管事。
赵清依旧垂着头,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据当值弟子言,刘二告假时情状甚急,言其母病重,涕泪俱下,王管事念其是赵家人,且保证当夜即归,故才允准。”
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谨慎地补充道,“另外……属下奉命核查灵圃各处时,在靠近禁地的南宗区域边缘,一处柴草堆旁,发现了些……不太寻常的痕迹。”
“靠近禁地?柴草堆?”赵坤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心头那丝不祥的预感骤然放大。那个地方……离古砚那瘸子住的破木屋可不远!
赵清抬起头,脸上带着底层执事发现异常又不敢确定的困惑表情。他从袖中(实则是从储物法器里转移出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薄玉盒。盒子打开,里面垫着柔软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几片边缘焦黑、形状不规则的枯草叶。
“就是此物,赵师兄请看。”赵清将玉盒微微向前递了递,确保赵坤能看清,“此物发现于南宗乱石堆旁,一处不起眼的柴草堆下。
其边缘焦黑蜷曲,非自然枯萎或火烧所致,倒像是……被极其精纯、瞬间爆发的高温灵力灼烤而成。属下愚钝,不识此为何故,只觉得出现在那等偏僻之地,又恰在刘二失踪前后,颇为蹊跷,故特带来请师兄过目。”
他的话语平实,甚至带着点底层修士见识不足的忐忑,仿佛真的只是来请示解惑。
然而,当那几片焦黑的枯叶映入赵坤眼帘的刹那——轰!
赵坤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焦黑的边缘!那被瞬间高温灵力灼烧的痕迹!
一个名字,伴随着一张苍白、隐忍、却又在比斗场上爆发出惊人狠厉的面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深处——古砚!
那个他亲手设计,让李旭用阴损石刃废掉左腿的杂役!那个本该在破木屋里烂掉的瘸子!
裂风棍法!古砚最擅长的,就是那套刚猛爆裂、能将灵力瞬间催发到极致、甚至能引燃空气的棍法!他曾在演武坪上亲眼感受过,古砚一棍砸在青冈岩试剑石上,棍风过处,石屑纷飞,边缘的苔藓瞬间焦枯!
那灼痕……那手法……
“是他!是古砚那个瘸子!”赵坤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惊怒和一种被蝼蚁挑衅的暴怒而微微变调。他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锦缎衣袍无风自动,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聚灵阵的光芒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戾气冲击得一阵紊乱,屋内的灵气都躁动起来。
他死死盯着玉盒里那几片焦黑的枯叶,眼神阴鸷得可怕,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那个拖着瘸腿、躲在柴草堆里,用精纯灵力灼烧掉血迹的身影。
刘二的失踪,陈三的顶撞,柴草堆的灼痕……所有的线索瞬间被一根名为“古砚”的毒针串联起来,狠狠扎进赵坤的神经!
那废物没死!他不仅没死,还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鬼!甚至……可能连刘二的失踪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赵清依旧垂手而立,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寒光。很好最关键的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通往下一个谜团的门锁,赵清说完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赵坤的院子。
古砚。这个名字,终于从重重迷雾的阴影里,清晰地浮现在赵清推演的棋盘之上。而赵坤那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翻腾的暴戾,则无声地印证了这个名字背后所牵扯的深重仇怨与……
典籍阁内,暮色如墨,无声地浸透每一寸空间。高大的书架在昏暗中投下沉默的巨影,唯有赵清书案上那盏无烟灵灯,固执地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域,照亮了铺满桌面的卷宗、玉简和一张画满线条与符号的宣纸。
赵清端坐如石像,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能刺破这阁内的沉重暮色。他指尖捻起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神识沉入其中。玉简内记载着古砚从进入无量剑宗为杂役至今的所有轨迹,冰冷而详尽。
“古砚,出身南境古家旁支,幼年父母双亡,十岁入宗为杂役……”一行行字迹在神识中流过。杂役时期的记录枯燥乏味:灵圃洒扫、药田除草、南宗残址清理碎石……任务评级多是“乙下”、“丙上”,毫不起眼。唯一的亮色,是几次在杂役小比中显露的狠劲,评语是“悍勇,不惜己身”。
赵清的目光在“悍勇,不惜己身”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发出笃的轻响。
他放下这枚玉简,又拿起另一枚标记着“外门”的厚玉简。神识沉入,景象陡然一变。演武坪上的激斗,灵力碰撞的爆鸣,同门败退时不甘的低吼……古砚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伴随着一项项任务记录和比斗结果。
“外门大比,丙组第七场,古砚对张峰。张峰练气八层,碎金剑诀小成。古砚以裂风棍法硬撼,左臂骨裂,险胜……”
“迷雾谷清剿低阶妖蝠群任务,遭遇变异蝠王(一阶巅峰),古砚断后,胸腹受创,引蝠王入绝壁裂隙同坠,最终生还……”
“外门大比最终战,因伤弃权,被赵坤剥夺所有资源……”
赵清的目光在这几条记录上来回逡巡。每一次重伤都触目惊心,每一次都似乎濒临绝境。
他的手指移向桌案中央那张关键的白宣纸。纸上的线条与符号构成一个清晰的事件链:
【刘二告假(申时)】——【灵圃通道开启/赵影离岗(子时初)】——【“刘二”(古砚)携草出禁地(丑时一刻)】——【赵影追出宗门(丑时三刻)】——【赵影失踪(推测寅时前)】
时间环环相扣,精准得令人心寒。
赵清的目光最后落在“赵影失踪”这个终点上。一个练气八层、经验丰富的暗卫,追踪一个刚盗取了重宝、还带着腿伤的练气九层……结果却是暗卫人间蒸发。这绝非境界差距能完全解释。
他闭上眼,指尖按压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星辰,被无形的线飞速串联:
悍勇,不惜己身:这是古砚的底色。
在绝境中突破。盗取紫脉续筋草这等滔天大罪带来的生死压力,成为他的“磨刀石”!他必然在逃亡中直接已经炼化药力。
时间与结局:赵影的失踪,就是古砚这次“绝境突破”最血腥的注脚!一个炼气八层的赵家精锐,成了他晋升路上最昂贵的祭品。
赵清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瞳孔里再无半分疑虑,只剩下冰冷的笃定。他提起搁在笔架上的紫毫小楷,饱蘸浓稠如血的朱砂。
笔尖悬停在记录古砚三次重伤后修为突破的文字旁。
嗤,朱砂落下,在昏黄的灯光下晕开刺目的红。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圆圈,精准地套住了那三行字——“练气七层破入八层”、“稳固于练气八层巅峰”、“练气九层”。
最后一笔落定,笔尖重重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个深红的墨点,如同凝固的血珠“九层大圆满”。古砚完整的行动链条与核心特质,已在这张纸上,在这三圈朱红中,昭然若揭。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噬。典籍阁彻底沉入黑暗,唯有书案上那一点灯火,映照着赵清毫无表情的脸和纸上那刺目的红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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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坤的院内
内阁的门被一股暴躁的灵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赵坤阴沉着脸来回踱步,锦缎衣袍带起的风搅乱了屋内精纯的灵气,聚灵阵的光芒都随之摇曳不定。刘二那废物失踪带来的憋闷和被古砚可能“死灰复燃”的念头刺激出的邪火,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
“古砚……古砚!”他低声嘶吼着这个名字,像要把它嚼碎。他快步走到靠墙的多宝格前,烦躁地拨开几件华而不实的玉器摆件,从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拽出一枚蒙尘的玉简。这是他当初为了彻底踩死古砚,动用关系从执事堂弄来的、关于古砚更详细的卷宗备份,比明面上的记录更阴暗。
指尖灌入灵力,玉简亮起微光。大量关于古砚的信息涌入赵坤脑海:出生地、入宗前的零星传闻、在杂役房被克扣的丹药份额、几次与人冲突的细节、执行危险任务时近乎搏命的作风……还有最重要的——他与陈三的关系,以及陈三那个在山下镇上的寡母!
“陈三…………”赵坤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戾气翻涌。古砚那瘸子,腿废了,又被自己夺了所有资源,在宗门内寸步难行。他要跑,能去哪里?除了投靠那个叫陈三的会收留他,他还能有什么出路?
对!一定是这样!
赵坤猛地攥紧了玉简,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古砚拖着那条废腿,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进镇上那个肮脏破败的贫民窟里。
“杂碎,以为躲到老鼠洞里就能逃出生天?”赵坤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打断腿扔去喂狼?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拼命想护住的东西,是怎么在你眼前一点一点……被碾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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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喧嚣的青岩城中,一个身影正在巷子里拐来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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