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娘子传奇6
苏州，保安堂。
许仙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保安堂的门始终紧闭着。他无心开诊，后堂的狼藉也懒得分理。白素贞留下的字条与纹银，像两块烧红的烙铁，日夜烫着他的心。恐惧、羞愧、茫然、悔恨……种种情绪缠成一团，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曾求的“真相”终于摆在眼前，却重得让他喘不过气。那巨大的白蛇身影、冰冷的金色竖瞳，夜夜入他梦来，惊得他冷汗涔涔，再难安睡。
他受不了这空荡荡的屋子，受不了街坊邻里若有似无的探究目光，更受不了自己心里那片翻江倒海的乱。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心安，或是让他彻底解脱的答案。
这日天刚蒙蒙亮，许仙像个游魂，失魂落魄地走出保安堂，一步步朝着城外的金山寺挪去。
云端之上，白素贞与小青隐着身形，静静望着。
小青见他往金山寺去，碧眸瞬间冒起火，周身妖气险些按捺不住：“姐姐！你看他！竟还去找那秃驴法海！莫不是昏了头？我去把他揪回来！”说着便要往下冲。
“小青。”白素贞抬手拦住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望着下方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眼底波澜不惊，只有一片看透世事的澄澈，“不必拦。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此刻他心里，原是想往那边去的。”
小青急道：“可那法海分明是害你的元凶！许仙去找他，岂不是……”
“我们要做的，”白素贞打断她，目光悠远如远山含黛，“是尊重他的选择。然后顺他的意，推一把。”
小青愕然：“推他？推他去找法海？推他当和尚？”
白素贞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带着洞悉一切的平和：“他想斩断尘缘求解脱，那我们便……助他斩断这尘缘。”
小青看着姐姐眼中那温和却坚定的光，张了张嘴，终究把话咽了回去。她懂了，姐姐不是冷硬，是真的看开了，连那份想干涉的执念，也一并放下了。
金山寺，禅房。
檀香袅袅，梵音低回。许仙跪在蒲团上，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脸上满是化不开的迷茫与痛苦。
“大师……”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弟子心里乱得很，不知该如何是好……”
法海端坐在对面，手持念珠，面容肃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早从之前出现的黎山弟子先前的“点化”与许仙此刻的模样，猜得七七八八。
“阿弥陀佛。”法海低诵佛号，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许施主，可是见到了那妖物的真身？”
许仙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痛苦地点头：“是……弟子看到了……她……她真的是蛇妖……”声音哽咽着，既有恐惧，又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刺痛。
“妖物幻化人形，迷惑众生，其心可诛！”法海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被她迷惑，沉溺情爱，险些丧命！如今既已看清真相，便当迷途知返，斩断尘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许仙：“尘世多苦，情爱皆孽！唯有皈依我佛，清心寡欲，勤修佛法，方能斩断烦恼丝，脱离苦海，得大自在！许施主，可愿剃度出家，一心向善，了却尘缘，寻求解脱？”
“剃度……出家……”许仙喃喃重复，眼神空洞。斩断尘缘，了却烦恼，寻求解脱，这不正是他此刻最渴望的吗？他无法面对过去，无法面对白素贞，甚至无法面对自己或许这青灯古佛，真能给他一片安宁。
他抬起头，望着法海那“悲悯”又威严的脸，又看了看庄严的佛像，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松懈的地方。
“弟子愿意。”声音里带着解脱般的疲惫，还有一丝麻木的决绝。
数日后，金山寺。
许仙已不再是许仙，法号“道宗”。他身着灰色僧袍，头顶光洁，手持念珠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词。只是低垂的眼帘下，眼神依旧空洞，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剃度并未真正斩断烦恼，不过是暂时封存罢了。
这日，法海外出讲经，禅房内只剩道宗一人。
一道柔和却带着清冷气息的银光，悄无声息地落在禅房门口。光芒散去，白素贞立在那里，依旧素衣如雪，容颜绝美，只是小腹已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几分孕期的苍白与疲惫。她静静站着，目光平和地望着蒲团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道宗似有所感，缓缓转身。看清来人时，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娘……”一个“子”字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地低下头，双手合十，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慌乱：“阿弥陀佛……女……女施主寻道宗，有何要事？”
白素贞望着他光秃秃的头顶，那身刺眼的僧袍，还有他眼中极力掩饰的惊惧与茫然，心中一片澄明，再无半分波澜。
她没有上前，只在门口站定，声音清冽如山涧泉鸣：“道宗师父，”她刻意用了这个称呼，“我来，只想问一句话。”
道宗低着头，不敢看她：“女施主请讲。”
“你此刻的心愿……”白素贞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是什么？”
道宗浑身一僵！心愿？他现在还有什么心愿？只想忘记过去，忘记恐惧，忘记……她！只想在这佛门清净地，求一丝安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坚定：“贫僧只想好好修习佛法，斩断尘缘，寻求解脱。”
“斩断尘缘……”白素贞低声重复，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仿佛早已看透一切，“好。”
她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要离去。
“妖女！休走！”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带着滔天怒意与杀伐之气！一道金色佛光如怒涛般从殿外涌来，直扑白素贞后心！法海的身影如怒目金刚，立在禅房门口。他外出归来，感应到白素贞的气息闯入金山寺，顿时勃然大怒！这妖孽竟敢闯佛门圣地，定是想蛊惑许仙，劫他离去！
白素贞早有防备。她深知法海修为高深，自己身怀六甲，妖力被胎儿分去大半，又受雄黄酒阳气侵扰未愈，绝非其敌手。她本就不是来带他走的。
面对法海含怒一击，白素贞不敢硬接。周身银光骤盛，身形如风中小絮，轻盈向后飘退，同时双手速结法印，一道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银色光幕在身前凝聚。
“轰！”
金色佛光狠狠撞在银色光幕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气浪席卷开来，禅房内的经幡、蒲团被吹得四散翻飞！
“噗！”白素贞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银色光幕剧烈颤抖，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沛然巨力袭来，震得她气血翻涌，腹中胎儿也传来一阵不安的悸动，险些便要受伤。
“妖孽！受死！”法海见一击未中，怒火更炽！手中禅杖金光暴涨，化作一条咆哮的金龙，再次扑来，威势比先前更盛！
白素贞眼神一凛，知道再留必死！强提一口妖元，周身银光收敛，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色流光，如离弦之箭，险之又险避开金龙扑击，朝着寺外疾射而去！
“哪里走！”法海怒吼一声，身化金光，紧追不舍！
两道光芒，一银一金，如流星赶月，瞬间冲出金山寺，消失在天际！只留禅房内，道宗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交锋，那毁天灭地的威压，让他再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望着白素贞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法海追去的方向，心中一片茫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云端之上，小青急得直跺脚：“姐姐！”刚想追上去，却被白素贞传音制止：“青儿莫动，我自有脱身之法，在此等候便是。”
小青望着那两道追逐的光，碧眸里满是担忧与愤怒，却只能咬牙忍耐。她知道，姐姐是不想她涉险，也不想坏了自己的“计划”。
白素贞所化的银色流光速度极快，可法海的金光更快！眼看就要被追上，法海手中禅杖再次挥出，一道金芒如利剑般刺来，直指她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月白身影凭空出现，挡在白素贞身前。苏小蕊素手轻扬，一道温润的仙光如屏障般铺开，稳稳接住那道金芒。
“砰！”金芒溃散，仙光也微微晃动。苏小蕊身形未动，只淡淡看向法海：“大师何必对一介孕妇赶尽杀绝？”
法海见半路杀出个女子，气息温润却深不可测，竟接下了自己一击，顿时愣住。他打量着苏小蕊，感应不到丝毫妖气，却也绝非佛门中人，一时摸不透来路，只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包庇妖物！”
苏小蕊懒得与他多言，扶着气息不稳的白素贞，周身仙光一闪：“多管闲事之人。”话音未落，二人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法海愣在原地，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又惊又怒。这女子究竟是谁？若不是妖，为何要护着那蛇妖？若说是仙，怎会与妖为伍？他紧握禅杖，却不知该追往何处，只能对着空无一人的天际怒吼：“妖物！还有那助纣为虐的！贫僧绝不会放过你们！”
吼声在山谷间回荡，却只显得他此刻的茫然与无能狂怒。
云端另一边，苏小蕊扶着白素贞站稳，轻声道：“师姐，没事吧？”
白素贞摇摇头，气息仍有些虚浮，却对她温和一笑：“多谢师妹及时相救。”
“师姐客气了。”苏小蕊笑了笑，“法海那老和尚疯魔得很，师姐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少与他正面冲突为好。”
白素贞点头，望向金山寺的方向，眼中一片平和：“嗯，知道了。”她知道，该了的因果，还得慢慢了。
(https://www.24kkxs.cc/book/4246/4246237/44235841.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