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娘子传奇7
远离苏州的隐秘山谷，临时开辟的洞府内。
白素贞斜倚在铺着柔软兽皮的玉榻上，脸色依旧泛着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先前硬接法海一招，虽侥幸脱身，内里却已受了不轻的伤。
“姐姐！你怎么样？”小青在榻边急得团团转，碧绿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与怒色，“那秃驴法海！下次再撞见，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小青，稍安勿躁。”苏小蕊的声音平静响起。她立在玉榻旁，双手虚悬于白素贞小腹上方，掌心漾出柔和精纯的仙灵之气，如温润泉水般缓缓注入。这股力量并非纯然的黎山仙法，还夹杂着一种极精微的奇特能量（扬州慢心法（仙阶版）），似能直抵生命本源，精准抚平受损经脉，安抚腹中躁动的胎儿，更悄然修复着雄黄酒留下的隐伤——那让法力难以凝聚的虚弱感，正一点点消退。
这几日苏小蕊并未闲着，斩杀了些罪孽深重的人和妖，为【武侠系统（升级版）】攒了不少积分与技能点，尽数投入此界功法。她将身份自带的黎山法术一一记下，更用技能点推至满级，往后纵是换了世界，这些术法也能随心施展。如今的她，便是对上二郎神，想来也能撑上二三十招，再非昔日那般十数招便会落败，这已是极大的进益。
白素贞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血色。她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却强劲的治愈之力，望向苏小蕊的目光里满是真诚的感激：“多谢师妹相助。”
苏小蕊收回手，浅浅一笑：“师姐客气了，举手之劳。只是法海那秃驴睚眦必报，日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师姐还需多加留意。”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话锋一转，“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仍是师姐的‘报恩’大计。如今许仙……哦，该称他道宗和尚了，既已剃度，明言要‘斩断尘缘’，师姐的报恩方向，似乎也该换一换了。”
小青闻言立刻凑上前来，碧眸里闪着兴奋的光：“对对对！那许仙自己说要断尘缘，想来连他姐姐姐夫都懒得管了！正好！姐姐，咱们往后就远远盯着他姐姐姐夫，在他们需要时搭把手，让他们日子过得安稳顺遂，这不就了却因果了吗？”
白素贞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眼神沉静如水。沉吟片刻，她缓缓点头：“小青说得有理。许仙……道宗既已遁入空门，尘世亲缘于他而言，或许真成了需斩断的烦恼丝。替他照看好尘世唯一的亲人——姐姐许娇容与姐夫李公甫，助他们平安喜乐、安度此生，便是了却他尘缘牵挂的最好方式。”
她顿了顿，看向苏小蕊，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师妹以为如何？”
苏小蕊颔首，眼中带着赞许：“师姐思虑周全。只是……”她话锋微转，语气添了几分深意，“依我看，与其暗中相助，不如，坦诚相见。”
“坦诚相见？”小青一愣，“什么意思？”
苏小蕊望向白素贞，目光灼灼：“师姐，那许娇容夫妇，我虽接触不多，但观其行事，皆是心地纯善、重情重义之人，与许仙那优柔寡断、易受蛊惑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许仙出家，于许娇容夫妇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们定然需要一个解释。与其让他们在猜疑与痛苦中煎熬，不如由师姐亲自去向他们说明真相。”
“说明真相？！”小青惊叫起来，“告诉他们姐姐是蛇妖？告诉他们许仙被姐姐吓死又救活，如今出家当和尚了？这……这他们能接受吗？！”
“为何不能？”苏小蕊反问，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许娇容夫妇对许仙情深义重，待师姐也素来真心接纳。他们或许会震惊，会惶恐，却绝不会像许仙那般，轻易被法海蛊惑而生加害之心。相反，若师姐坦诚相告前因后果，说清报恩的初衷与如今的决断，言明会替许仙照拂他们，他们反倒可能理解你，甚至感激你。”
她望着白素贞，声音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师姐，真正的了却因果，该是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暗中相助虽稳妥，却始终隔着层迷雾。唯有坦诚，才能斩断所有不必要的猜忌与未来的隐患。况且师姐如今身怀六甲，日后带着孩子，也需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若能得许娇容夫妇理解，甚至庇护，岂不是更好？”
白素贞静静听着，眼神变幻不定。苏小蕊的话，如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坦诚相见向凡人坦露自己是蛇妖的身份？这风险极大！可苏小蕊的分析，却又句句在理。许娇容夫妇的为人，她心中有数，他们或许真的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师妹所言，确有道理。”白素贞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决断，“待我伤势稍愈，便去寻许家姐姐，说明一切。”
小青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见姐姐眼神坚定，只好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嘟囔道：“好吧好吧，姐姐说去就去。反正那许仙都当和尚了，断了尘缘，咱们往后也不用在他跟前晃悠，这心愿简直太好达成了！”她说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仿佛甩掉了个沉重的包袱。
可转瞬，她又皱起眉，眼中闪过忧虑：“不过那法海秃驴肯定不会消停！万一他又去蛊惑那个许仙……哦不，道宗和尚，让他生出什么‘杀了姐姐以绝后患’‘替天行道’的坏心思，可怎么办？”
白素贞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甚至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她轻轻抚着腹部，目光悠远，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会的。”
她顿了顿，看向小青，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清明：“纵使法海百般蛊惑，他也生不出那种心思。”
“因为……”
白素贞的声音很轻，却如寒冰坠地，字字清晰：
“他怕。”
小青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是啊，怕！许仙对姐姐的原形，对那巨大的白蛇，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这份恐惧，岂是法海几句蛊惑便能抹去的？让他去杀姐姐？他怕是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苏小蕊在一旁听着，眼中也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望着白素贞平静中带着一丝清冷的侧脸，心中暗道：师姐，你终于彻底看清了。这场情劫，算是真正勘破了。
金山寺，禅房深深。
檀香缕缕，缠缠绕绕，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梵音相和，织就一派清寂。许仙，如今法号道宗，正跪在蒲团之上，脊背微弓，面对着莲座上宝相庄严的佛像，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迷茫与痛楚。剃度时那片刻的麻木早已散去，心底的空洞与恐惧便如潮水般复又涌来，丝丝缕缕，啃噬着他的心神。
法海端坐在对面，手中念珠缓缓拨动，每一颗都似承载着千钧佛法。他面容肃穆，双目开合间，目光锐利如鹰隼，早已捕捉到道宗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动摇与不安。
“阿弥陀佛。”法海低诵一声佛号，声音里透着几分悲悯，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道宗，你莫非心中仍有挂碍？仍在念着那妖物？”
道宗闻言，浑身一颤，脸色霎时褪尽血色，惨白如纸。他痛苦地点了点头，唇齿翕动，声音细若蚊蚋：“是……弟子……弟子……”
“妖物幻化人形，惑乱众生，其心当诛！”法海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被她迷惑，沉溺儿女情长，险些丢了性命！此乃前车之鉴！如今你既已看清其妖邪本质，皈依我佛，便该斩断尘缘，一心向道才是！”
他目光灼灼，紧紧锁着许仙，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暗示与引导：“那白素贞，绝非善类！妖即是妖，与人终非同途！她接近你，迷惑你，皆为有所图谋！如今你既已窥破其真身，她必对你怀恨在心！你切不可再对其存半分幻想！唯有勤修佛法，坚定道心，方能抵御妖邪诱惑，得证大自在！”
法海的话语，如冰冷钢针，直欲刺入许仙心中最恐惧的角落，将他对白素贞最后那点复杂情愫——无论是愧疚，还是残存的依恋——尽数化作纯粹的厌恶与恐惧。
然而……
许仙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法海的话，他听进去了。那份恐惧，真实得深入骨髓，是面对那巨蛇真身时的本能震颤。可厌恶？恨意？法海一心想让他生出这些，他却偏偏生不出。
脑海中闪过的，是白素贞温婉浅笑的模样，是她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身影，是她在保安堂悬壶济世时的专注神情……还有，那日雄黄酒下肚，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以及一丝他当时未能读懂的悲凉。更有他魂魄离体之际，那模糊感知到的，她为他奔走的焦急身影。
恐惧是真的。但厌恶与恨意，他实在无法滋生。心头翻涌的，更多是巨大的茫然、深切的羞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他怕她，怕得要死。可他恨不起来。甚至隐隐觉得，或许，错的是自己。
“弟子……弟子明白。”许仙（道宗）的声音干涩而微弱，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力。他只能这般回应法海，却终究无法如法海期望的那般，燃起对白素贞的仇恨之火。
法海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许仙，心志竟如此软弱，被妖物迷惑至此！看来，还需多加“点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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