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腐败了，我太喜欢了

蒙恬的出现，让车队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嬴政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派蒙恬回上郡，是去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考验扶苏。按理说，蒙恬此刻应该身在九原，而不是南下与他的东巡队伍汇合。

擅离职守，这是军中大忌。

更何况，蒙恬身后还带着军队。

“让他一个人过来回话。”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唯。”卫士领命而去。

很快，一身戎装的蒙恬，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御驾之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

“臣蒙恬，参见陛下。”

“蒙恬。”嬴政没有让他起身，声音冷冽，“你不在上郡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朕交给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蒙恬的头埋得很低，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回陛下，臣……有负圣恩。扶苏公子他……”

听到“扶苏”两个字，嬴政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尽管他对这个长子有诸多不满，觉得他太过软弱，太过亲近儒生。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他怎么了？”嬴政的语气，不知不觉间急促了几分，“是看了矫诏，起兵造反了？还是……引颈自戮了？”

这是他给扶苏设下的两个选择。

一个是反抗，一个是顺从。

一个是生，一个是死。

他想看看，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儿子，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赵小衍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他对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悲情公子，也充满了兴趣。他很想知道，在没有了赵高和李斯的干扰下，扶苏和蒙恬，会如何应对那份死亡诏书。

蒙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陛下，臣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份矫诏，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扶苏公子。”蒙恬的声音很沉重，“公子看完之后，面色惨白，痛哭流涕，言‘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父亲让儿子去死，儿子还有什么好申辩的呢？

嬴政听到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扶苏会说的话。愚孝，迂腐，却又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善良。

“然后呢？他就去死了？”嬴政追问道。

“是。”蒙恬点了点头，“公子当即就要拔剑自刎。臣……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出手拦住了他。”

“你敢抗旨？”嬴政的眼中，寒光一闪。

“臣不敢。”蒙恬的身子伏得更低了，“臣只是对公子说，陛下在外，未立太子，派臣监兵三十万以镇守边疆，此天下之重任也。如今只来了一个使者，就立刻自杀，怎么知道这不是奸人的诡计呢？请公子上书向陛下问个明白，等陛下的回信来了，再死也不迟。”

这一番话，和历史上蒙恬劝谏扶苏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赵小衍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暗点头。蒙恬这个人，确实是忠勇双全，而且头脑清醒。他看出了矫诏中的破绽，并且试图挽救扶苏。

嬴政听完，脸上的寒意稍稍退去。

蒙恬的这番话，合情合理，也符合一个忠臣的本分。他并没有直接违抗“圣旨”，只是提出了质疑，请求复核。

“扶苏听了吗？”嬴政问道。

蒙恬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公子……公子性情刚毅，他认为君父之命，不容置疑。他说，既然父皇要他死，那他活着，便是最大的不孝。他……他挣脱了臣的阻拦，还是……还是自尽了。”

什么？

自尽了？

嬴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赵小衍也是大吃一惊。

这……这和历史不一样啊。历史上，扶苏虽然有自杀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被蒙恬劝住了，只是被关押了起来。怎么现在，他反而真的自杀了？

难道是自己的出现，引发了什么未知的蝴蝶效应？

“你说什么？”嬴政一把掀开车帘，从车上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蒙恬，双目赤红，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扶苏……真的死了？”

“陛下息怒。”蒙恬被嬴政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公子确实是自尽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嬴政咆哮道。

“不过，公子在临死前，被……被一个游方郎中所救。那郎中用一种奇特的金针刺穴之法，保住了公子的一丝心脉。如今，公子虽然还昏迷不醒，但……但性命无忧。”蒙恬一口气把话说完，紧张地看着嬴政的反应。

嬴政那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咚”的一声，落了回去。

没死。

还好，没死。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爹。”赵小衍赶紧扶住了他。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重新坐回车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大悲大喜之下，饶是他心志坚毅，也有些承受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

“那个郎中呢？”嬴政问道。

“臣已将他好生安置，并派亲兵日夜看护。公子也由臣亲自照料，如今就在后面的军中。”蒙恬答道。

嬴政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

赵小衍看着嬴政的侧脸，能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复杂。

有愤怒，有失望，有后怕，也有一丝……庆幸。

愤怒于扶苏的愚孝和懦弱，竟然真的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自杀。

失望于自己这个儿子，终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一点帝王该有的杀伐果断和多疑。

后怕于自己差点就因为一个荒唐的考验，而亲手逼死了自己的长子。

庆幸的是，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嬴政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却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蒙恬知道，这是在问他擅离职守之罪。

“回陛下。”蒙恬沉声说道，“公子出事之后，上郡军心不稳。臣担心再生变故，又不知陛下这边情况如何。思虑再三，臣决定，将上郡防务暂交副将王离，自己亲率三千精锐卫队，护送公子前来面圣。一是为了让陛下亲眼看看公子的情况，二是……想当面向陛下请罪。”

他没有做任何辩解。

擅离职守，带兵南下，无论从哪一条说，都是死罪。

他已经做好了领死的准备。

嬴政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小衍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他从嬴政的怀里挣脱出来，跑到车帘边，对着下面的蒙恬说道：“蒙恬叔叔，你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蒙恬抬头看了看赵小衍，又看了看车里的嬴政，不敢动。

赵小衍回头拉着嬴政的衣角，撒娇道：“爹，蒙恬叔叔也是为了我大哥好，他不是坏人。而且，他还把大哥给救回来了。你就别罚他了，好不好嘛？”

他一口一个“我大哥”，叫得异常亲切。

嬴政看着赵小衍，心里的那点火气，也渐渐消了。

是啊。

蒙恬虽然有罪，但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扶苏，是为了大秦。

而且，如果不是他果断拦了一下，又及时找到了郎中，扶苏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蒙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起来吧。”嬴政淡淡地说道。

“谢陛下。”蒙恬这才站起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感激地看了赵小衍一眼，心中明白，又是这位小公子，救了自己一命。

“扶苏现在何处？带朕去看看。”嬴政说道。

“是。”蒙恬立刻在前面引路。

车队缓缓启动，汇入了蒙恬的军队之中。在一辆被重兵把守的马车里，嬴政见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长子。

扶苏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轻微的起伏，简直就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嬴政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扶苏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

最终，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传那个郎中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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