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那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道冷泉，瞬间浇熄了林晓棠熊熊燃烧的吐槽之魂，也打破了演武场上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古松树下，云珩仙君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袭月白道袍，仿佛与周围的绿意和光影融为了一体，却又那么突兀地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他身姿挺拔，面容依旧清冷，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晓棠身上，刚才那个问题，显然是对她发出的。
林晓棠感觉自己的血液唰一下冲到了头顶，然后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怎么又出现了？！而且偏偏是在她大放厥词、质疑修仙界基本法的时候！
那个刚才被林晓棠怼得哑口无言的小胖子，此刻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得意地瞥了林晓棠一眼。
考核的师兄师姐们也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变得恭敬而肃穆，齐齐向云珩行礼：“仙君。”
云珩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晓棠，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林晓棠头皮发麻，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才挤出一句：“没……没什么定律……弟子胡说的……请仙君恕罪！”她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捡回来吞回去。
云珩看着她，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追究，也没有评价她的“胡说”，只是又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淡淡地移开目光，对那位考核师姐道：“继续吧。”
仿佛他只是随口一问，问过便算了。
考核师姐连忙应下，努力维持着严肃，示意下一个弟子上前测试。但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每个人似乎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测试的弟子更加紧张，通过的不敢得意，没通过的也不敢抱怨，整个演武场安静得只剩下弟子们努力施法时的喘息声和偶尔的水汽波动声。
林晓棠缩着脑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七上八下。她偷偷抬眼瞟向那棵古松，云珩仙君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偶尔扫过测试的弟子，但大部分时间，似乎是落在虚空中，像是在……走神？
可他刚才明明问了那个问题！能量守恒定律！他听到了多少？
小测就在这种莫名低压的氛围中结束了。毫无疑问，林晓棠拿到了一个垫底的“不合格”。她耷拉着脑袋，混在人群中，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喂！那个谁！”身后传来那个小胖子的声音，带着点扬眉吐气的味道，“下次不懂就别乱说，看，惊动仙君了吧？差点惹祸上身！”
林晓棠懒得理他，加快脚步只想赶紧走。
“不过……”小胖子似乎也没真想跟她计较，反而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和羡慕，“你说，仙君怎么会来咱们外门小测啊？还偏偏问你话了？虽然问的是怪话……但也是问了呀！”
旁边另一个弟子也插嘴道：“是啊是啊，仙君平日里不是在主峰清修，就是外出云游，难得一见呢！我入门一年多了，这才第二次见到仙君真人！”
“仙君真是……太好看了……”一个女弟子小声感叹，脸微微泛红。
话题很快从林晓棠的“怪话”转移到了云珩仙君本人身上。这些外门弟子们仿佛忘记了刚才的紧张，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仙君是天灵根，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
“何止！据说他不到百岁就结丹了，如今已是元婴大能了呢！”
“唉，要是能被仙君看中，收为弟子就好了……”
“做梦吧你！仙君从不收徒！多少内门天才想拜入他门下都被拒了呢！”
“而且仙君性子冷得很，听说几乎从不与人交谈，今日居然会开口询问……真是稀奇……”
林晓棠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那点后怕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原来这位仙君是这么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啊？而且还是个超级宅男兼社恐？
她忍不住又偷偷回头，看向那棵古松。
云珩还站在那里，侧对着他们。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清冷，遥远，不带一丝烟火气。
周围弟子们崇拜、倾慕、敬畏的目光交织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的世界似乎与这喧闹的、充满柴米油盐和考核压力的外门弟子生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厚的壁垒。
林晓棠忽然觉得，这位仙君好像也不是那么“吓人”了，反而有点……可怜？就像是被供在神龛里的精美偶像，人人仰望，却没人敢靠近，他自己恐怕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孤高的寂寞。
她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队伍忽然慢了下来。原来离开演武场需要经过一个狭窄的门口，大家只能依次通过。
好巧不巧，林晓棠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时，云珩仙君似乎也觉得此处无甚可看，恰好转身，也要离开。两人一里一外，在那并不宽敞的门口，打了个照面。
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
林晓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像是雪后松针般的清冷气息。她吓得心脏骤停，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滚出去。
云珩的脚步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
林晓棠屏住呼吸，等待大佬先过。她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只敢盯着自己破旧的鞋尖和对方那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下摆。
然而，预期中的脚步声并没有立刻响起。
她感觉到，一道平静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
他……在看什么？
林晓棠紧张得手指尖都在发麻，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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