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那目光落在头顶，带着一种沉静的重量，压得林晓棠几乎喘不过气。她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心里疯狂祈祷：快走快走快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月白色的袍角终于动了。云珩仙君什么也没说，步履从容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凉的、带着松针清气的小风。

林晓棠猛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腿都有些发软。她不敢耽搁，赶紧像被狗撵一样，低着头飞快地溜出了演武场，直到跑出老远，确认彻底看不见那位仙君的身影了，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ZZ！你刚才怎么又不预警！”她惊魂未定地抱怨。

【目标（云珩仙君）并未散发任何威胁性情绪波动或能量反应。系统判定为安全。】ZZ一板一眼地回答。

“安全个鬼！那种大佬的气场本身就是一种威胁！”林晓棠心有余悸，“他刚才干嘛盯着我看？是不是还在琢磨那个‘能量守恒’？他不会把我当成什么异端邪说抓起来吧？”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目标更倾向于观察与研究，而非执法与惩戒。】

“研究？”林晓棠想起云珩那清冷冷的、仿佛在看什么新奇标本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更可怕了好吗！”

术法小测惨遭滑铁卢，还被大BOSS当场抓包，林晓棠郁闷了好几天。她干活的时候都蔫头耷脑的，连吐槽的兴致都减了不少。

这天，她正跟着几个外门弟子一起，在山腰的灵田里吭哧吭哧地除草。这灵田里的草也格外顽固，根扎得深，还得小心不能伤到那些娇贵的灵谷苗，累得人腰酸背痛。

“唉，这要是能用除草剂就好了……”林晓棠捶着后腰，小声嘟囔，“或者发明个除草机器人？修仙界的生产力也太落后了，全靠人力硬怼啊……”

旁边的弟子没听清，问道：“林师妹，你说什么剂？”

“啊？没什么没什么。”林晓棠赶紧摇头，换上一副苦瓜脸，“我说这草真难拔！”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几声清越的剑鸣。

几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几道流光从主峰方向疾驰而来，掠过蔚蓝的天空。那是几位内门弟子正在练习御剑飞行。他们衣袂飘飘，姿态潇洒，脚下飞剑闪烁着各色灵光，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变成了天边的几个小点。

“哇！是剑堂的师兄们！”一个年轻弟子忘了手里的活计，满脸羡慕地仰望，“御剑飞行啊！真是太帅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筑基，也能这样飞天遁地就好了！”

其他几人也都停下手里的活，目送着那些剑光远去，脸上无不带着向往之色。

只有林晓棠，仰着脖子，眯着眼，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速度……得有百八十码了吧？超速了啊，仙界交警不管吗？”

旁边的弟子没听清，顺口接话：“仙界哪有交警？林师妹你又说什么怪话呢？”

林晓棠回过神来，指着天空已经快要消失的光点，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不是，李师兄，你难道不觉得这事很离谱吗？他们站得那么直，速度又那么快，这风阻得多大啊？牛顿老爷子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而且，他们是怎么保持平衡的？飞剑那么窄，站在上面跟踩高跷似的，这核心力量得强到什么程度？这不科学！”

李师兄被她问得一愣，挠挠头：“啊？就……就用灵力控制啊？灵力包裹全身，自然就稳了，也感觉不到风吧？”

“灵力灵力，又是灵力！”林晓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灵力是万能胶水吗？啥都能解释？这空气阻力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物理法则！灵力能把它变没了吗？除非他们周身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罩！但那怎么可能？”

她越说越来劲，索性放下锄头，比划起来：“还有加速度！你看他们刚才，‘嗖’一下就没影了，这加速度得多大？这惯性呢？猛地提速或者急转弯，人不得被甩出去？不得系个安全带啥的？就算有灵力吸附，那内脏也受不了吧？不会脑充血或者胃下垂吗？”

几个弟子听得目瞪口呆，一脸茫然。什么风阻，什么惯性，什么加速度，他们完全听不懂，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林晓棠却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表情越来越严肃：“最离谱的是材料！就他们脚下那薄薄的一把剑！看材质好像是金属？这得是什么超级合金？能承受那么大的空气动力负荷和人的体重？飞行途中空气摩擦会产生高温吧？剑身不会融化吗？这材料学不过关啊！”

她猛地一拍大腿，得出结论：“所以这御剑飞行，从根本上就违背了多重物理定律！这根本不可能实现！除非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它的基础物理规则跟我的常识不一样！”

她说完，喘了口气，看向周围。只见几个同伴都张着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林……林师妹，”李师兄艰难地开口，试图理解，“你……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什么物理……什么法则？御剑飞行不都是这样的吗？自古都是这样的啊……”

“自古如此，便对吗？”林晓棠下意识杠了一句，随即沮丧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说不明白……”

她重新拿起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里的杂草，心里却还在翻江倒海。如果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真的不一样，那她的所有常识不就都报废了？那还修什么仙？回家……哦，回不去了，等死算了。

她郁闷地抬起头，想再看看那些“不科学”的飞剑，却意外地发现，就在不远处更高一些的山坡上，一棵孤松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云珩仙君静静地站在那里，山风吹拂着他的袍袖，翩然欲仙。他并没有看林晓棠，而是微微仰着头，望着那些早已消失在天边的剑光方向，清冷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似乎只是恰好路过，在此驻足远眺。

但林晓棠的心跳却猛地漏了一拍。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他站了多久？

刚才她那些关于“御剑飞行违背物理法则”的激情演说，他……听到了多少？

林晓棠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中了自己的脚面。她却完全没感觉到疼，只是傻傻地看着那个山坡上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云珩仙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缓缓地，低下头来。

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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