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来认祖宗的网友们

天幕上，朱及第看着激烈争论的弹幕，适时地插话道：“老铁们，关于永乐皇帝的清算，也并非只有血腥一种声音。围绕铁铉女儿的结局，后世就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叙事和解读，引发了很大争论。”

他首先引出了“宽恕论”的观点，念出弹幕：

【用户‘守望人文之光’发言：历史不应只有一种冰冷的色调。据明代中期以降的一些笔记野史，如《立斋闲录》、《震泽纪闻》等记载，铁铉两位女公子被没入教坊司后，坚守父志，抵死不从，保持了士大夫家族的贞烈气节。此事上达天听，永乐皇帝闻之，或许出于一丝真正的钦佩（‘义之’），或许是为了彰显新朝的仁德与胸襟，最终特下敕令，赦免其罪，并将她们‘嫁予士人’。这一举动，常被后世部分史家引为朱棣并非一味嗜杀、仍存有恻隐之心与帝王器量的例证。这或许说明，其初入南京时的极端手段，更多是出于稳固权力的政治需要，一旦局面可控，其行为亦有可转圜之处。】

然而，此论调立刻遭到了其他网友的强烈反驳。朱及第紧接着点开另一条弹幕，呈现反对声音：

【用户‘历史的解剖刀’立刻怼道：楼上这是典型的‘圣主仁慈’叙事，是在给暴行涂脂抹粉！首先，铁氏姐妹‘嫁予士人’的记载本身就年代较晚，且多为孤证，其真实性存疑。即便退一万步，此事为真，这就能抵消她们父亲被酷刑处死、家族男丁被诛戮、母女们被投入教坊司这一巨大羞辱和苦难了吗？用最终一丝‘恩典’来反证其残酷的合理性，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逻辑！而且，这所谓的‘赦免’和‘婚配’，难道不更像是一种政治表演？既收获了‘宽宏’的美名，又彻底将这对象征‘忠烈’的姐妹花纳入可控的规范生活中，消除了她们可能成为持久抗议符号的风险。这并非仁慈，而是更高明的控制。】

第三条弹幕则从更宏观的角度进行了批判：

【用户‘制度性暴力’补充道：讨论个别人是否被赦免没有太大意义，关键在于批判‘没入教坊司’这一制度本身！无论最终是否被放出，将罪臣女眷罚入官妓机构，本身就是一种系统性的、制度化的羞辱和酷刑，是对人性尊严的彻底践踏。朱棣或许可以因为某些原因放出一两个人，但他丝毫没有质疑或废除这一罪恶制度本身。我们的同情和愤怒，不应局限于铁铉之女是否幸运获释，而应指向所有被这套残酷机制所吞噬的无名女性。用个别‘幸运儿’的例子来淡化制度的黑暗，是本末倒置。」**

朱及第看着争论不休的弹幕，总结道：“看来大家对此分歧很大。一方认为这是黑暗中一丝微弱的人性之光，足以对朱棣的性格进行更复杂的解读；另一方则认为这丝‘光亮’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是精心设计的伪善，掩盖不了整体行为的残酷本质，并提醒我们关注制度之恶。无论如何，铁铉女儿的故事，确实为我们理解那段历史提供了一个充满张力的争议焦点。”

紧接着，另一条弹幕将讨论从铁铉身上再一次引向了方孝孺的诛十族。朱及第点开念道：

【用户‘制度史探微’发言：抛开道德批判，方孝孺招致如此大祸，有其政治上的‘原罪’。他在建文朝极力推动恢复《周礼》古制，并试图恢复一种变相的‘荐举制’，由大儒或官员推荐人才入朝。他本人就借此将大批同乡、同学、门生弟子引入官场，形成了庞大的‘方党’。这严重破坏了太祖建立的科举取士的公平性，也触犯了皇权独揽的原则。朱棣诛杀他及其关联网络，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更是进行一次彻底的政治清算，摧毁这个试图以学术宗派垄断仕途的集团。这也解释了为何后来政局稳定后，对方孝孺远亲后代的追查反而放松了，因为主要的政治威胁已经被清除。】

这番分析让许多人，包括龙椅上的朱元璋，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若从这个角度看，朱棣的屠杀固然残酷，但其对象并非毫无缘由。方孝孺的理想主义和政治实践，确实触动了帝国最根本的权力结构和选拔机制。

然而，最让天幕下洪武朝臣们瞠目结舌的，是接下来的一系列弹幕。朱及第忍着笑念道：

【用户‘方姓族谱考证者’：说诛九族十族的，来看看实证！方孝孺有后代！浙江宁海有一支方氏，族谱明确记载是方孝孺幼子之后，被门人救出，改姓‘余’（寓‘存’字一半），直到万历年间才复姓方！】

【用户‘我祖上也很牛’：我是齐德的后代！我的祖宗原名叫齐德，齐泰是被洪武改的名字，我的祖宗被杀后有一个儿子当时才六岁，被家里一位侍女抱着逃走了，后来在湖北隐居下来！】

洪武十一年时空正跟同学们痛骂天幕上的齐泰误君误国的齐德本人：“？？？啥，我就是齐泰，后来改的名字。不可能，一定是同名同姓，天下叫齐德的人多了！”

【用户‘吃瓜第一线’：我是黄子澄的后人，在明朝中期还出过秀才呢！】

这些弹幕已经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仿佛一场严肃的悲剧正在被后世的“寻根问祖”冲淡。但最后一条弹幕，则彻底让气氛走向了荒诞：

【用户‘大明第一猛将之后’：你们都弱爆了！我跟你们说，我！就是梁国公蓝玉的后代！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说法，蓝玉案发时，他一个怀有身孕的妾室因为此前被蓝玉送给了一个手下，生下了遗腹子，就是我们这一支的老祖宗！不然你们以为我为啥网名要叫‘常山赵子龙’？那就是怀念我老祖宗蓝玉的勇猛！（狗头保命）】

而马上有另一个网友蹦了出来

【用户‘年大将军’：楼上这个故事是盗版我年大将军的故事！蓝玉的确有后人，名字叫蓝昌意，是由黔国公沐晟所养大，嘉靖年间返回了老家，延续香火，但绝对没有带娃送人这么一回事儿....】

“噗——！”

这下，连天幕下的常茂、常升等几个晚辈都忍不住笑喷了，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蓝玉。蓝玉本人更是目瞪口呆，指着天幕，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才骂出一句：“放他娘的屁！将怀孕的小妾送人.....老子……老子将来要真有这事，我还算人吗？！”

奉天殿前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先前关于屠杀、清算的沉重话题，竟被这群“不肖子孙”们用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消解了。朱元璋也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些后世之人，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

朱及第最后笑着总结：“好吧，看来各位老铁都是名门之后啊！无论这些家族传说是真是假，它们都反映了后世对那段历史的一种复杂情感：既有对遇难者的同情，也有对幸存者坚韧的赞叹，甚至还有一丝用幽默对抗历史沉重的意味。历史，或许就隐藏在这些真真假假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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