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四维不张申时行
天幕再启,朱及第的面容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感慨。背景画面不再是张居正时代那锐意进取、雷厉风行的景象,而是变得有些晦暗、混乱,充满了各种势力的拉扯与角力。
"兄弟们,张居正这棵参天大树倒了。"朱及第开门见山,语气沉重,"他死后不到一年,那位被他严格教导、压抑已久的万历皇帝,就开始了疯狂的清算。张府被抄,子孙罹难,改革措施大多被废。而接替张居正坐上首辅之位的,是他在病重期间推荐的——张四维。"
天幕上出现了张四维的画像,其面容带着几分精明与世故。
"这张四维,山西蒲州人,出身盐商世家,背后是庞大的晋商集团。"朱及第介绍道,"他能在张居正之后上位,一方面是因为张居正的推荐(或许是为了平衡朝局),另一方面,也标志着以晋商为背景的山西籍官员,开始作为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登上了大明王朝的核心舞台。"
"但问题是,"朱及第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贬义,"这张四维,有张居正揽权、整人的心思和手段,却远远没有张居正那份匡扶社稷的才能与魄力!他是典型的'无其能而学其术'。"
画面展示了张四维如何利用言官,罗织罪名,打击张居正余党,以及如何巧妙地迎合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怨恨,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他学到了徐阶的隐忍和张居正的权谋,用来清除异己,稳固权位。但他看不到,或者说不在乎,张居正那些酷烈手段背后,是为了推行改革,是为了给大明续命。张四维的目的,更多是为了他个人和他所代表的晋商集团的利益。"
就在此时,奉天殿内响起朱元璋冰冷的声音:
"呵,又是一个徐阶!这等人物上位,非国家之福。权术学得十足,胸中却无半点社稷。标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为何咱要严查官员出身,特别是这些与商贾牵扯过深之人!"
"晋商集团的崛起,在当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政治信号。"朱及第背后的画面切换到山西地图,以及蜿蜒的商路,一直延伸到蒙古草原。"这意味着,在朝堂之上,出现了一个足以与传统的江南文官集团相抗衡的北方势力。朝局从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南北制衡。"
"但是!"朱及第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警示的意味,"晋商与蒙古有着千丝万缕的贸易联系,他们的利益,有时并不完全与大明国家的利益一致!在边贸中走私违禁品(如铁器、粮食),甚至为了商业利益泄露边情、左右边防政策,这些事情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让一个与境外势力有如此紧密经济联系的集团代表人物执掌中枢,无异于将一把可能随时卖掉大明的钥匙,交给了他们!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政治变量。"
宋濂忍不住对身旁的刘三吾低语:
"可怕啊!原以为压制住江南文官便可高枕无忧,谁知北方又起商贾之祸。这些晋商,手握重金,结交权贵,如今更要染指朝纲!"
刘三吾面色凝重地点头:
"宋公所言极是。看来权力终究难逃被财富侵蚀的命运。今日是晋商,明日又不知是何方商贾。长此以往,我大明官员,岂不都成了为商贾代言的傀儡?"
"而在朝堂的另一端,"画面转向以江南士大夫为代表的文官集团,"那些在张居正改革中利益受损的官员,尤其是江南的官绅地主们,趁着张居正倒台,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天幕上出现了"考成法"被废止,"一条鞭法"在各地执行中被刻意扭曲、阳奉阴违的景象。张居正辛苦建立的行政效率和财政体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瓦解。
"他们包围了亲政后的万历皇帝,"朱及第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不断地上书,告诉皇帝,张居正是如何的'奸佞',他的改革是如何的'苛政扰民'。他们迎合皇帝想要摆脱张居正阴影、尽情享乐的心理,鼓励皇帝'垂拱而治',实际上是将权力重新分散到他们这些文官集团手中。"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幅极具讽刺意味的画面:张四维为首的晋系官员忙着争权夺利、清算异己;江南文官集团忙着推翻张居正的政策,恢复旧日的'美好时光';而被他们包围的万历皇帝,在经历了初期的清算快感后,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难以驾驭的官僚泥潭,并逐渐走向了怠政的深渊。"
朱元璋冷哼一声,对朱标说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为何咱要时刻提防这些文官集团!江南的,山西的,没一个让人省心!他们今日能联手扳倒张居正,明日就能架空皇帝!标儿,你要记住,帝王之道,就在于不能让任何一方坐大!"
朱及第最后总结,充满了惋惜:"张居正十年的心血,那昙花一现的'万历中兴',就在这种各方势力的倾轧与反攻倒算中,迅速风流云散。大明这艘巨轮,在经过短暂的修正后,不仅没有驶向新的航向,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冲回了原来那片布满礁石的浅滩,甚至...滑向更深的漩涡。历史学家评价这段历史,经常用四维不张这个标题,既指张四维无力维系张居正开创的局面,也隐喻了大明王朝在关键时刻,礼、义、廉、耻这'四维'的松弛与崩坏,国势由此急转直下。"
张四维的匆匆离去,如同一个仓促的休止符,短暂中断了张居正死后混乱的政治乐章。而当这首关乎帝国命运的曲子再次响起时,站在指挥席上的,已换成了另一位乐师——来自于江南文官集团的申时行。天幕之上,朱及第的面容带着一种复杂的惋惜,背景画面也从张四维时期的躁动转向了一种看似平和、实则更显沉闷的基调。
“兄弟们,张四维回家丁忧,没过多久自己也病死了。大明首辅的接力棒,交到了一个与张居正、张四维风格都截然不同的人手中——申时行。” 朱及第介绍道,“他是苏州长洲人,嘉靖四十年的状元,真正的科举顶尖人才。因为文采斐然,曾被张居正赏识并提拔入阁。但他没有张居正的铁腕,也缺乏力挽狂澜的魄力,他上任后的核心执政理念,只有一个字——‘稳’。”
画面呈现出申时行温和乃至有些模糊的面容。
“张居正时代,是雷霆万钧,用‘考成法’这把鞭子抽着整个官僚体系往前跑。结果呢?他死后,反弹的力量几乎掀翻了屋顶。”朱及第分析道,“申时行深刻吸取了这个教训,他一上台,就‘务为宽大’,废除了严厉的考成法,努力营造一种宽松的政治氛围,大量起用那些在张居正时期被压制、罢黜的老成官员。他想当个‘和事佬’,弥合张居正时代留下的巨大裂痕,缓和皇帝与文官集团之间、以及文官集团内部日益尖锐的矛盾。”
“他的为官之道,讲究的是‘蕴藉不立崖异’,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为人含蓄,不标新立异,不搞尖锐对立。他试图在皇帝和群臣之间‘调和阴阳’。” 然而,这种努力在洪武君臣看来,却显得有些无力。
朱元璋看着天幕,冷哼一声:
“调和?哼!朝堂如战场,一味求和,便是示弱!这张居正虽然后果惨烈,但至少敢作敢为。这申时行,怕是连做咱洪武年间一个知县的魄力都没有!”
宋濂则轻声对刘三吾感叹:
“或许……此人也有其难处。张居正那般强势尚且如此,他若再行严苛之举,恐怕立遭反噬。为政宽猛相济,过刚易折,过柔则弛,难啊……”
然而,申时行追求的“稳定”,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无所作为”。
“申时行在任近九年,除了调和矛盾,在重大的制度性改革上,几乎没有任何建树。” 朱及第的语气带着遗憾,“《明史》评价他‘务承帝指,不能大有建立’,就是说,他更多的是顺从皇帝的意思,而没能做出什么大的功业。他明白帝国的弊病,也曾因灾异上书,指出‘催科急迫、征派加增、刑狱繁多、用度侈靡’等弊端,但他没有,或许也是没有能力和魄力去从根本上触动和解决这些问题。”
天幕上出现了万历皇帝日益怠政,深居内宫,而申时行只能通过进呈讲义的方式来维持皇帝与外界微弱联系的画面。
“他开创了‘章奏留中’(皇帝将奏折搁置宫中不做批复)和‘经筵取消,改为进呈讲义’的先例。本意或许是避免刺激皇帝,缓和矛盾,但这些举措在客观上助长了万历皇帝的怠政,切断了君臣之间有效的沟通渠道。大明的中枢决策机制,从此开始一步步走向僵化和停滞。”
朱及第最后总结道:“申时行的时代,被一些人称为‘万历中期的小太平’。在他的主持下,朝堂上那种张居正死后你死我活的清算风暴确实有所缓和,他也处理过一些具体事务,比如治理黄河、平息部分边患等。但这一切,都像是在一艘正在缓慢漏水的巨轮上,进行一些内部的粉刷和修补。”
“他无法扭转帝国下滑的根本趋势。在他之后,内阁权威进一步衰落,党争愈发激烈,万历皇帝也彻底躺平,开启了数十年不上朝的‘传奇’。”朱及第的声音带着历史的沉重感,“大明,再也出现不了张居正那样的干才。或许不是不想,而是那个严酷的、高度中央集权的体制,在经历了一位如此强势、结局又如此惨烈的权相之后,已经自动排斥和消化了任何可能出现的‘张居正第二’。申时行的中庸与守成,既是他人个性的选择,也是那个时代政治逻辑的必然结果。他维持了一个表面的平静,却也因此付出了帝国失去改革最后动力的沉重代价。”
朱标看到此处,不禁叹息:
“这位申首辅,看似处处周全,实则处处受制。为相至此,何其憋闷!”
朱棣则冷然道:
“优柔寡断,庸人一个!若连此等局面都无法掌控,还不如早日退位让贤。”
天幕之下,朱元璋面色阴沉。他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开国两百余年后,是如何陷入一种平庸的、无力回天的惯性滑落。能臣不得善终,庸臣无力回天,君主怠惰荒唐……这一切,都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向他心中那期望朱明江山万世一系的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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