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寓教于乐
“都起来吧。”
嬴政说着弯腰抱起女儿，目光扫过满院跪伏的人，最终落在嬴瑾昭身旁的治粟内史身上。
那位九卿重臣正拨着算筹，官袍袖口还沾着几点泥渍。
“寡人若不来，”嬴政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怎知有人扣着朝廷命官在此卖菜？”
治粟内史吓得算筹都掉了，慌忙叩首：“臣知错！实在是女公子说……说这些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确实是大事。”嬴政挑眉看向嬴瑾昭，“都惊动寡人的治粟内史来当账房先生了。”
嬴瑾昭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板：“这些钱都将充作国库，治粟内史在这儿算账有何不对？”
她说着朝治粟内史眨眨眼，“大人说是不是？”
其实这些钱有一小部分是给宫人们种菜的辛苦钱，还有一些是嬴瑾昭自己的私房钱。
至于给国库的，空间内又积攒了不少粮食，到时候自然会换成同等价值的粮食。
排队的管事仆从们闻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价比黄金，原来是要充作国库！
不过……这菜贵也是确实贵，好吃也确实好吃。
府上主子们用过这些菜后确实精神焕发，老太爷老夫人的病情更是减轻了一点。
嬴政有些无奈。
如今国库充裕，何须这丫头变着法子往里填？
可嬴瑾昭偏是头犟驴，说也说不听，只能由着她去。
横竖往后多寻些名目赏赐便是。
他轻笑一声，对治粟内史说道：“既如此，往后你旬休时便来此帮衬吧。”
“……唯。”
治粟内史苦着脸应下，暗叹自己怕是真要成玉阳宫专职账房了。
嬴诗嫚忽然搂住嬴政脖子：“阿父！让治粟内史教诗嫚打算筹好不好？诗嫚学会了好帮姑姑卖菜！”
嬴政：“……”
他揉着发痛的额角，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该将玉阳宫直接改成市肆。
此地实在不宜久留，眼看连小诗嫚都要被带偏了。
“回宫。”嬴政撂下这句话，玄色大氅掠过积雪，抱着女儿转身便走。
待銮驾远去，治粟内史对身旁的嬴瑾昭作揖：“女公子，下次可否让臣安生过个旬休？”
嬴瑾昭笑嘻嘻往他怀里塞了颗水灵灵的菘菜：“知道啦～下次请您吃韭菜盒子！”
雪越下越大，盖住了銮驾的辙痕，却盖不住玉阳宫里愈发热闹的买卖声。
雪幕中，銮驾行至半路，嬴政忽然吩咐：“高安，传令少府，明日送十筐银丝炭到玉阳宫。”
高安正要应声，却听嬴政又补了一句：“就说是给菜苗保暖的。”
于是玉阳宫中又收到一堆莫名其妙的赏赐。
而在各大臣府邸中，听完管事回报“女公子卖菜是为充盈国库，且有治粟内史和大王作证”后，
朝臣们一边吃着鲜蔬感慨嬴瑾昭深明大义，一边暗骂她是个奸商。
可骂归骂，买菜的手却没停过，订单反倒越发多了。
次日清晨，嬴瑾昭盯着眼前一排排小萝卜头，陷入了沉思。
虽然嬴政说此地不宜久留，今早却将子女们全打包送来了玉阳宫。
只能说，君王的心思果然善变。
嬴高作为代表上前行礼：“先生，阿父说您身为博士，至今未曾授过课，特命我等前来受教。”
因嬴政今日铁了心要嬴瑾昭履行博士职责，这群小萝卜头全都改口称“先生”而不是“姑姑”。
嬴瑾昭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今日就先学种菜？”
小萝卜头顿时骚动起来。
将闾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重复：“阿父说，要学《吕氏春秋》。”
嬴瑾昭：“……”
她只记得这书是吕不韦召集门客编撰的，具体内容嘛……
实在不好意思，半个字都没读过。
“《吕氏春秋》有什么好学的？”嬴瑾昭随手掐了半截韭菜，“你看这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不比看书有意思？”
小团子嬴诗嫚立即举手欢呼：“诗嫚要学割韭菜！”
嬴瑾昭一个激灵，这个可不兴学啊。
她丢了韭菜，眼睛四下乱瞟，忽然瞥见墙角被掏穿的狗洞，顿时计上心头。
“这样吧，”
她故作高深地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今日就学，如何用《抡语》的道理补墙洞。”
公子公主们全都愣住了。
嬴阴嫚迟疑道：“先生，《论语》似乎不是这么用的。”
“怎么不是？”嬴瑾昭已经兴冲冲挽起袖子，“‘《抡语》有云：有教无类’，就是说教学要不拘形式！”
她抓起一把一把用雪水化开的泥土，“啪”地糊在墙洞上，“‘学而时习之’——就是要边学边实践！”
小萝卜头们看得目瞪口呆。
偏是嬴诗嫚第一个响应，抓起泥巴就往墙上拍：“先生！诗嫚在‘时习之’！”
恰在此时，嬴政踏雪而来。
玄色龙纹靴刚迈过门槛，就见墙边围着一群泥猴般的小人儿。
将闾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正在往墙洞里嵌;
嬴高双手拿着泥土，正犹豫往何处糊;
小团子嬴诗嫚干脆用两只手胡乱涂抹，泥点飞溅间把自己和旁边的嬴元嫚染成了两只小花猫。
而始作俑者嬴瑾昭，正踩着摇摇晃晃的矮凳，用炭笔在墙上画Q版头戴冕旒的嬴政。
嘴里还振振有词：“这叫‘王者不期修古’——”
笔尖在墙面勾勒出圆滚滚的脸颊，“‘不法常可’——”添上气鼓鼓的腮帮子。
嬴阴嫚踮脚递上朱砂颜料：“姑姑，要不要给阿父画个红披风？”
嬴政觉得，他该让夏无且给嬴瑾昭看看是不是冻坏了脑子。
“妙啊！”嬴瑾昭蘸满颜料正要落笔，矮凳突然一歪——
“小心！”
嬴政箭步上前扶住嬴瑾昭。
仰头正对上墙上那个圆头圆脑、鼓着腮帮子的自己。
“政哥你看！”嬴瑾昭就着他的手跳下地，得意洋洋指着壁画，“这是虚怀若谷。”
画上的Q版嬴政正张开双臂接住掉下来的小泥人。
嬴政盯着画看了半晌，忽然伸手：“笔拿来。”
在孩子们震惊的目光中，他提笔在Q版自己腰间添了柄宝剑，剑穗上工笔勾勒出“定四海”。
笔锋遒劲，与那圆润可爱的画风形成奇妙对比。
“阿父画得真好！”嬴诗嫚扑过来抱住龙腿，留下两个泥手印。
嬴政弯腰抱起女儿，对目瞪口呆的嬴瑾昭挑眉：“既然这般清闲，便将你上次抄过的书全默写一遍。明日寡人检查。”
嬴瑾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试图挣扎：“政哥，我这是在寓教于乐。”
“哦？”嬴政慢条斯理地拭去嬴诗嫚脸上的泥点，“那便再加一本《吕氏春秋》。”
于是，某人今日又凭自己的本事，喜提典籍默写大礼包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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