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瑾昭发怒

“这些都是你种的？”嬴瑾昭不禁好奇地问道。

“回女公子，不是小老儿一个人种的。”炭夫连忙摆手，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

“是大家伙儿一起商量着种的。瞅着这些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怪可惜的。咱们自己种些菜，好歹能给食堂供上一些，省得再去外面采买。”

他搓了搓手，语气越发诚恳：“您和大王给俺们这么高的工钱，日日餐食有肉，还让俺们进那么亮堂干净的食堂吃饭……俺们心里都过意不去，感激着呢！”

“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就想着加紧干活，再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能省一点是一点，不能再让您和大王为俺们多费银钱。”

“您瞧那边，”他又指了指更远处，“只要是空闲的、没划进施工的地方，俺们都给种上了。”

“就连后山那片硬土层，大家轮着休憩的时候一镐一镐刨开，也愣是给开垦出来了！如今这些菜，完全够咱们工地自己吃了！”

嬴瑾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是有空隙的土地，都被密密麻麻的菜畦覆盖，就连远处的山坡上也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她望着这片由众人汗水浇灌出的绿意，听着老炭夫朴实无华却真挚无比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最普通的人，正在用他们最直接、最勤劳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感恩与满足。

“你们这菜种得这样好，定是用了上好的肥料吧？”

嬴瑾昭继续好奇地探问，“用的是何种肥料？”

炭夫笑着答道：“都是从女公子您主张建在后山的养殖场里运来的，那些牲畜产出的粪肥可是好东西！肥力足着呢！”

“偶尔也掺些灶房里淘米洗菜的泔水，沤一沤，都是顶好的肥料。”

嬴瑾昭闻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完整的循环图景：

养殖场的牲畜产出肥料，肥料滋养菜地，菜地供给食堂，食堂的泔水又能沤肥……

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循环啊。

她内心感慨道。

嬴瑾昭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将学宫工地内外、后山养殖场以及少府相关彻底视察了一遍。

自然，这其中少不了治粟内史又一次的怀疑人生。

嬴瑾昭直接将从赵军营里“顺”来的大批粮草全数塞进了划拨给学宫的专用库房里。

她甚至还顺手添了些空间产出的材料，比如一批长得格外粗壮、木质奇佳的木材。

由于嬴瑾昭不久后仍需随嬴政奔赴战场，治粟内史便被委以重任，总管学宫一应后勤物资。

而楚国与赵国两个战场的粮草调度，则交由国尉尉缭统一负责。

所幸嬴瑾昭暂时还未往那边塞些资源的想法，否则怀疑人生的恐怕就不止治粟内史一位了。

天色渐沉，窸窸窣窣的雨点开始落下，不一会儿便雨势渐大。

正是在这片朦胧雨幕中，嬴瑾昭瞥见了令她瞬间气恼的一幕——

大多劳工都已寻了各处棚屋檐下避雨，而几名面色青灰、衣衫褴褛的囚徒却蜷缩在一个残破漏雨的蓑棚下，正狼狈地用手捧着地上浑浊的积水送往嘴边。

“把监工给我叫来！”

嬴瑾昭脸色一沉，怒意透过雨幕传出。

一名穿着吏服、原本正躲在结实工棚下闲聊的监工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他脸上写满了惊慌与不解，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也浑然不觉：“女……女公子息怒！不知唤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嬴瑾昭面沉如水，指向那残破蓑棚下瑟瑟发抖的囚徒：“这便是尔等管理的法子？任由他们饮用这地上的泥水？！”

“若是病了，死了，延误了工程，这责任是你来担，还是你上头的人来担？！”

那监工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脸色顿时煞白，支支吾吾道：“回…回女公子…这…这些是待罪之身的刑徒…按…按惯例…”

“惯例？”

嬴瑾昭打断他，语气锐利，“在我的工地上，没有让人喝污水泥水的惯例！”

“我早已明令，所有人，不论黔首庶民还是待罪囚徒，在此皆一视同仁！你就是这般执行、这般替我监管的？！”

那监工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吓得浑身一颤，膝盖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泥水里，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女公子息怒！是小的糊涂！是小的疏忽！小的万万不敢轻慢您的命令，只是、只是今日雨势突急，一时安排不及，才…才让这些刑徒钻了空子…小的这就去安排！这就去！”

“疏忽？钻空子？”

嬴瑾昭冷哼一声，丝毫不为他的辩解所动，“雨势急便是理由？若今日来的不是我，而是大王亲临，见你这般疏忽，你这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她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惶恐不安的囚徒，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

“即刻起，增派人手，搭建足以容纳所有人的避雨棚！热水、姜汤必须足量供应，若有一人因淋雨受寒而病倒，我唯你是问！”

“再有下次，”她顿了顿，语气中的寒意让那监工如坠冰窟，“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唯！唯！谢女公子开恩！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再无下次！”

监工磕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冲向后勤处，嘶哑着嗓子呼喝着手下赶紧动起来。

雨依旧下着，但工地的气氛已然不同。

很快，更多的防雨棚被迅速搭建起来，热腾腾的姜汤和清水被分发到每个人手中，包括那些囚徒。

他们捧着温热的陶碗的手，依旧有些颤抖，但眼中已不再是全然的麻木，而是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嬴瑾昭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吟吟、看似随和好说话的模样，此刻这般雷霆震怒、锋芒毕露的样子，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

那冰冷的怒意与刚从战场上真刀实枪中拼杀出来的煞气，不仅震慑了监工，也让工地上下所有还有些别样心思的人，瞬间将那些念头死死摁了下去，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她独自站在滂沱大雨之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墨发贴服在颊边，目光却如淬寒的利刃，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脸庞。

那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屏息垂首，心中凛然。

嬴瑾昭直到看着所有人得到了基本的安置，这才转身离去。

她知道，仅仅一次严惩和命令并不能根除所有积弊，但至少，今天在此地，她立下的规矩，必须成为新的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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