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姜绾，今后你自求多福
这五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姜绾的心里。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沉默之后，在姜绾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的轰鸣声之后，她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撞在展架上，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溅湿她的鞋袜，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沈池舟，你明明知道的……”她的声音带着颤，像被风吹得快要断掉的弦，“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叶医生怎么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只是怕你误会，只是在意你的看法，只是……
姜绾感觉自己喉咙被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喉间像塞了团浸透温水的棉花，发紧发涨，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堵在舌尖，烫得她舌尖发麻，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半截字音。
她看着沈池舟冷硬的侧脸，看着他眼底刻意掩饰的情绪，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沈池舟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狠狠滚了滚，指节抹去她眼角那不存在的泪珠时眼底的冷硬终于松动。
他别过头，重新看向那座雕像，没再说话了。
展厅里的空调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松节油的淡香，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
沈池舟没再停留，他转身往展厅外走，黑色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冷风，却没像方才那样快得让姜绾追不上。
校长办公室门口，沈池舟停下脚步，侧目对身后一路几乎小跑的姜绾沉声道：“在这等我。”
姜绾挺乖巧，点头。
办公室里，校长递来的青瓷茶杯还冒着热气，他却连指尖都没碰，只把文件袋放在桌上，翻开的动作快得有些急躁。
原定半小时的谈判，二十分钟就敲定了所有细节，赞助款项的数字报得干脆，宣传物料的摆放要求也说得利落，连校长想拉着聊两句沈远未来的合作方向，他都以“还有其他行程”为由婉拒了。
推门出来的时候，沈池舟正巧看见姜绾蹲在走廊阴影里，百无聊赖地用签字笔笔尖一下一下戳着白瓷瓷砖的地板缝。
“怎么蹲在这？”
姜绾听见男人声音，抬头，撞进他深褐色的眼眸里，沈池舟眉峰微蹙，手里捏着签好的合作协议，文件袋的边角被攥得整齐。
走廊里刚好有位抱着教案的老教授路过，沈池舟没再说话，只朝教授颔首致意，等那道身影走远了，才又开口。
“地上凉，不知道找个椅子坐？”
姜绾的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裙摆的褶皱，声音细得像怕被风吹走，“走廊里的椅子都在教室门口，离得太远了。”
沈池舟垂眸注视着她，冷白的走廊灯光落在姜绾微垂的发顶，能看见她细软的发丝里缠了根浅灰线头，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泛白的膝盖上，浅粉色裙摆被压出深深的褶皱，像朵被揉过的花。
他喉结滚动，忽然弯腰，掌心带着点薄茧的温度，轻轻扣住了她的胳膊。
力道不大，却稳得很，稍一用力就把她从地上带了起来。
姜绾腿麻得厉害，刚站直就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他掌心靠了靠，沈池舟没躲开，反而迎着她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姜绾正好撞在男人肩膀。
“腿麻了？”
他的气息落在她头顶，带着点沉木药香，没等她回答，又忽然开口，“听说你们学校食堂的糖醋小排做得不错，陪我去吃？”
姜绾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跟男人拉开距离。
男人看出她眸底潜意识的拒绝。
扣着她胳膊的手没松，却也没再用力。
“不方便吗？”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目光像无形的钩子锁住姜绾骤然绷紧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残忍。
“是食堂人多，还是觉得我来你学校，会给你添麻烦？”
姜绾的指尖瞬间泛白，攥着裙摆的力道又紧了些，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着头，眼神虚焦在不远处的地缝上，“学校里人多眼杂，老师同学都认识我，要是被他们看见你跟我一起去食堂，会被人议论的。”
她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
学校是个小型社会了，姜绾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摆，布料被捏出深深的折痕，声音发颤得更明显，“程阿姨今早在公寓刚问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她视线落在沈池舟结实精瘦，被白色布料覆盖的小臂上。
布料之下，是今早刚被程茜诘问的红色抓痕。
沈池舟扣着她胳膊的手，慢慢松了。
走廊里的冷风吹过来，带着窗外梧桐叶的清香，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淡到没底。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说罢，他往后退了半步，彻底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走廊的冷白灯光斜斜切过，一半落在沈池舟笔挺的西装上，一半将他的脸埋进阴影里。
“急着跟我避嫌是吗？”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慢悠悠扎进姜绾心口。
姜绾攥着裙摆的手猛地收紧，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纤维里，浅粉色的裙摆被捏出几道死褶。
她慌忙抬头，眼底还带着刚才没散的慌，却在撞进他冰冷的目光时，瞬间僵住。
沁入骨髓的嘲讽。
“正巧了，你程阿姨今天让你回老宅。赵家夫人会来，跟你商量一下，跟她小儿子定亲的事情。”
“定亲？”
姜绾终于挤出声音，细得像断了的弦，带着不敢置信的颤。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程茜果然是急了。
叶付松临了爽约，让她白欢喜一场，已经窝了满肚子火，转头叶付丛又当着面说“不合适”，明晃晃扫了她的脸面。
连着两次在叶家栽跟头，她这沈夫人的体面哪还撑得住？眼下抓着赵家就不肯放，连半分缓冲的余地都不给，也难怪会急成这样。
沈池舟站在走廊阴影里，冷白灯光只扫到他半边肩膀，把黑色西装的纹路照得清晰，语气像淬了冰的铁，一字一顿砸下来，没半点转圜的余地。
“原本我是打算跟你一起回老宅的，至少能在我母亲面前，替你挡两句。”
姜绾的脸色瞬间白了，原来他不是没想过护着她。
可现在，他要收回这份护持了。
“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沈池舟往前挪了半步，阴影彻底罩住她，气息里的沉木药香混着冷意，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晚些时候我会安排陈戎送你回去，不用等我。”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姜绾心口，“姜绾，今后你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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