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从今往后，别再联系他了
沈池舟的话音落下，连半分多余的目光都没再给姜绾，转身便朝着展厅门外走去。
他的皮鞋鞋面擦得锃亮，像是裹了层冷冽的月光，展厅顶洒下的冷白光斑落在上面，映出清晰的轮廓，落地时踩出清脆到有些刺耳的响声。
他走得太快了，没有丝毫留恋，仿佛身后这方满是画作的空间，连同姜绾这个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姜绾僵在原地，望着沈池舟决绝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展厅门口，才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她的胸腔里像是被掏走了什么，空落落的，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接下来的展期，姜绾强撑着精神完成了所有工作。
引导嘉宾，核对展签，处理突发状况，每一件事都做得一丝不苟，接近无可挑剔的完美，可只有姜绾自己知道她一整个下午都仿若魂不守舍的游魂。
Mrs.Z过来跟她道别时，握着她的手夸赞展览办得成功，姜绾也只是能勉强挤出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僵笑，连回应的话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傍晚，最后一位观众离开展厅，姜绾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有些发怔地看着工作人员检查现场，打扫卫生，以便接下来三天都能让展会以最完美的效果接待前来参观的游客。
姜绾等到各部门负责人都签完字后才在表格最下面签上字，她摘下工牌，随手将工牌塞进背包里，又去看了眼名为《囚笼》的雕像，看着自己的影子跟沈池舟的影子一样被无数镜面切得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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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姜绾一眼瞧见黑色迈巴赫停在树荫下，车身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往常无数次一样，安静地停在那里。
她的心跳骤然漏一拍，脚步下意识放缓。
傍晚的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吹得姜绾鬓边的碎发飘起，空落落的胸腔里像是突然注入了一丝鲜活的暖意，像去年冬天他接她时，车窗缝里漏出的那点沉木药香。
姜绾加快脚步走过去，指尖无意识攥紧包带。
她想，沈池舟会在后座的，像无数个往日一样，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后座等着她拉开车门上车。
他不会不管她。
他舍不得不管她。
可就在姜绾走近的瞬间，驾驶座的车门打开，陈戎从车上下来，恭敬地朝着她点了点头，拉开后座，语气谦卑，“绾儿小姐，沈总让我接您回老宅。”
后座，空无一人，一股冷冽的皮革气息率先飘了出来，没有半分沈池舟身上那股割裂又融合的沉木药香，没有一丝刺鼻却让人莫名贪恋的烟草味。
车厢里，只有未散尽的空调冷气，裹着萧瑟的凉意，直直扑在姜绾脸上。
“陈特助……”她的声音像被粗糙的砂石滚过，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呢？沈池舟在哪？”
陈戎立在一旁垂着眼，避开她的目光，语气依旧谦卑，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为难，“绾儿小姐，沈总暂时来不了，有事在忙。”
他顿了顿，又补充，“沈总说，以后要是绾儿小姐有需要，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陈戎的话既轻又重，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在姜绾的心上，她太清楚了，沈池舟这是真要把她推给别人，是在彻底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
姜绾站在原地，望着那辆空无一人的后座，她想起早上沈池舟在展厅里冰冷的眼神，想起他转身时决绝的背影，想起他说“叶二公子倒是清闲”时的嘲讽。
所有的侥幸和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齑粉。
“他在哪？”
萧瑟的风吹得姜绾瘦薄的身躯晃动，像株被风揉皱的芦苇，连站姿都透着股撑不住的虚软。
她望着陈戎，眼睛里还凝着点儿刚看见迈巴赫时，硬生生憋出来的期待。
可陈戎只是垂着手站在原地，黑色的皮鞋踩在落了叶的柏油路上。
恭敬，客气。
残忍。
“绾儿小姐，沈总人正在医院陪薛婉小姐，他让我带话给您，以后没事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薛婉小姐的伤需要静养。”
姜绾的耳朵里先是一阵嗡鸣，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陈戎的话在脑海里反复打转。
她攥着薄针织衫袖口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察觉到疼。
起初是懵的，像没听懂以后两个字的重量，直到风又吹过脖颈，带来一阵刺骨的凉，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于沈池舟而言，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特殊关照的人，甚至为了薛婉的伤，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需要他陪着的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切断她和他之间仅存的那点牵连。
他的时间，他的在意，他的耐心，在姜绾不知道的时间里早就全给了医院里的薛婉。
现在的她，连让他亲自说一声别再联系了的资格都没有。
“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她才勉强挤出四个字，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
陈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绾儿小姐，上车吧，天快黑了。”
姜绾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风。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老宅。”
“替我谢谢沈总。”
她说完，没再回头。
风卷着她的头发，肆意地缠在她细嫩的脖颈处，她的背影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瘦薄的身体像张被风携卷而起的纸，带着万籁俱静的衰败。
陈戎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消失在地铁站的人群里，黑色皮鞋碾过的落叶碎渣，像那点没说出口的歉意，轻得不值一提。
姜绾终于明白，沈池舟不是舍不得不管她，是她早就成了他权衡里可以放弃的那一个，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只让别人带话，就把她从他的世界里，轻而易举，彻底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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