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娥黄重生4
大报恩寺的丑闻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炸得南唐朝野内外一片沸腾。御史们的奏章雪片般飞入宫中,言官们唾沫横飞,痛心疾首于储君失德,国本动摇。
中主李璟在病榻上看到详细奏报,尤其是“佛门净地”、“妻妹”、“苟合”等字眼,气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指着东宫方向,手指颤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最终,一道措辞极其严厉的旨意颁下:太子李煜禁足东宫,非诏不得出,闭门思过,手抄《孝经》、《礼则》百遍。至于周嘉敏,旨意甚至未曾提及这个名字,仿佛她只是一抹可以随手拂去的尘埃。
这种无视,比任何惩罚都更残忍。她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抬入东宫一个最偏僻的院落,没有名分,没有仪式,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丫鬟。昔日梦想的凤冠霞帔,成了遥不可及的讽刺。李煜起初因愧疚和一点新鲜感还去过一两次,但每次去,看到的都是周嘉敏哭哭啼啼的怨怼和日渐憔悴的容颜,那与周娥皇相似的眉眼里全是哀怨,让他心烦意乱,很快便厌弃了,只吩咐下人不得短了她吃穿,便再不肯踏足。
周嘉敏被困在那方寸之地,从云端跌入泥沼,才惊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家族的庇护,尊贵的身份,甚至一个虚假的“良娣”名分都没有。她此刻才隐隐明白,姐姐那句“成全你”背后,是何等冰冷的杀机。可惜,悔之晚矣。
周府内,王氏彻底病倒了。小女儿前程尽毁,声名狼藉,被家族除名;大女儿冷酷决绝,将她软禁;丈夫周宗对她失望透顶,几乎不再踏入她的院子。她缠绵病榻,日日以泪洗面,悔不当初,却再也换不回丝毫温情。
周娥皇去探望过一次。她站在病榻前,看着形容枯槁的母亲,眼中无悲无喜。
“娥皇……娘知道错了……求你,想想办法,让嘉敏回来吧……哪怕做个侍女……”王氏挣扎着抓住她的衣袖,气若游丝地哀求。
周娥皇轻轻抽回衣袖,语气平淡无波:“母亲病糊涂了。周家没有叫嘉敏的女儿。至于东宫里的那位,是死是活,与周家何干?母亲还是好生养病吧,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女儿可以为您在大报恩寺安排一间静室,让您日夜诵经,离佛祖近些,也好就近‘保佑’她。”
王氏惊恐地瞪大眼,剧烈咳嗽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安排。去那个让她小女儿身败名裂的地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
周娥皇不再看她,转身离开,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夫人用药,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夫人静养。”
她一步一步,将内宅的隐患彻底清理干净,铁腕手段震慑得府中上下无人敢有半分异议。整个周府,乃至整个金陵都看清了一个事实:昔日才情冠绝江南的周娥皇,已彻底蜕变成心硬如铁、执掌自己乃至家族命运的冷厉人物。
**与此同时,淮西之地。**
赵匡胤手握周娥皇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军资和几条关于当地军阀势力弱点的关键信息,如虎添翼。他治军严谨,身先士卒,又深谙笼络人心之道,很快便在军中树立起极高威望。作战时勇猛无匹,策略上又总能精准打击敌人要害,几场硬仗下来,连连告捷,捷报传回金陵,引得朝野侧目。
中主李璟在病中闻讯,精神都似好了几分,连连下旨褒奖,赏赐丰厚。赵匡胤的官阶也随之水涨船高,隐隐已成为南唐军中一颗迅速崛起的将星。
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远在金陵的赵光义。
他原本指望兄长在外征战,自己能在京中经营势力,甚至趁机再给周娥皇找些麻烦。然而,周娥皇闭门不出,周府铁桶一般,根本无从下手。反而他自己,近来诸事不顺。
先是手下几个得力干将接连因一些陈年旧事(强占民田、营私舞弊)被御史弹劾,虽未直接牵扯到他,却断了他几条臂膀。接着,他意图拉拢的一位掌管军械库的官员,突然被调离要职,换上了个油盐不进的老古板。他名下最赚钱的几家商铺,货源也接连出现问题,亏损严重。
赵光义焦头烂额,隐隐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却找不到源头。他怀疑周娥皇,却抓不到任何证据。这种被动挨打、日渐窘迫的感觉让他暴躁如雷,却又无计可施。
这日,他正在府中借酒浇愁,心腹幕僚匆匆进来,屏退左右,低声道:“将军,查到了些许眉目。打压我们商铺的那几家新冒头的商行,背后似乎……有周家旁支的影子。还有,上次军械库那位调动,据说……是宫里有人发了话,像是……像是周相早年门生递的话……”
“周宗!周娥皇!”赵光义猛地摔了酒杯,面目狰狞,“果然是你们这对父女!好!好得很!”
他眼中布满血丝,杀意沸腾。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明的动不了你们,那就来暗的!周娥皇,你让我不好过,我让你死!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周娥皇不是偶尔会去城外一家隐秘的别院小憩吗?那里守卫相对松懈……
他立刻唤来绝对死士,咬牙切齿地吩咐:“去找一种……女人用了会虚弱血亏,日久天长便悄无声息香消玉殒的‘好’东西。想办法,下到周娥皇别院的饮食里,要慢,要查不出来!我要让她……受尽折磨而死!”
死士领命,悄然潜入夜色。
然而,赵光义绝想不到,他这番狠毒布置,几乎在他死士出动的同时,就被另一双“眼睛”盯上了。
周娥皇重生归来,对赵光义的阴毒手段早有预料,岂会不防?那别院看似清净,实则是她布下的一个饵,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院内仆从,早已被层层筛选,安插了大量眼线。
几日后,别院“顺利”得手的消息传回。赵光义大喜过望,只觉得连日来的郁气都散了不少,开始期待着听到周娥皇日渐病重的“好消息”。
可他等来的,却不是预期的消息。
这一日,赵匡胤凯旋班师,入宫面圣。李璟在病榻上亲自接见,勉励有加,赏赐格外丰厚,甚至当面询问他对北地局势的看法,倚重之意显而易见。
赵匡胤沉稳对答,不卑不亢,更显大将之风。退出宫殿时,正好与奉命前来问安的赵光义撞个正着。
多日不见,赵匡胤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却难掩锐气勃发,官威日盛。而赵光义困于京中琐事和暗中打压,眉宇间难免带了几分郁结和阴鸷,相形见绌。
兄弟二人目光在空中相碰。
赵匡胤看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想起周娥皇给他的那些证据,想起街头那场“意外”,眼神深处最后一点温情彻底冷却,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威严。
赵光义被兄长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虚,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拱手干巴巴道:“恭贺兄长凯旋。”
赵匡胤淡淡“嗯”了一声,脚步未停,与他擦肩而过,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近日京中似不太平,光义,当好自为之。”
赵光义僵在原地,只觉得那句“好自为之”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兄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心神不宁地回到府邸,还未坐定,那个派去下毒的死士竟如同惊弓之鸟般潜了回来,扑倒在地,声音发颤:“将军!不好了!我们……我们可能中计了!”
“什么?!”赵光义猛地站起。
“那别院……我们的人刚得手没两日,周家大小姐就……就突然派人以修缮为名,将别院所有仆役全部更换,连水井都淘洗了数遍!我们下的药……怕是……怕是根本没起作用!她像是……像是早就知道!”
“废物!”赵光义惊怒交加,一脚踹翻死士。冷汗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周娥皇更换仆役,清洗水井?这绝不是巧合!她真的知道!她不仅知道,还眼睁睁看着他们下手,然后轻而易举地破解了!她这是在戏耍他!嘲讽他!
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赵光义。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掉入蛛网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被那看似柔弱的蜘蛛看得一清二楚,随时可能被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他惊惶不定之时,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
翌日朝会,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赵光义纵容部下欺压良民、强占田产、与民争利,证据确凿,甚至还牵扯出了一桩几年前其部下剿匪时杀良冒功的旧案,苦主血书都呈了上来!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中主李璟脸色阴沉得可怕。若是平时,他或许还会看在赵匡胤面上稍作回护,但如今他病体支离,太子又刚出了那等丑事,正是心烦意乱、对臣下纪律最为敏感之时。且赵匡胤立下大功,风头正劲,相比之下,赵光义的所作所为更显不堪。
赵匡胤立于武将班列之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并未出言为弟弟求情半句。
李璟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明了,最终勃然大怒,当庭下旨:剥夺赵光义一切军职,罚俸三年,所侵占田产悉数归还苦主,一应涉案部从严惩处!即日起,闭门思过!
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将赵光义彻底打落尘埃。他瘫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完了,他的前程,他的野心,全完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兄长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又猛地扭头,视线似乎要穿透宫殿墙壁,射向周府方向。
是你们!是你们联手毁了我!
退朝后,赵光义失魂落魄地回到被变相软禁的府邸,却发现气氛更加不对。仆从们面露惊恐,纷纷避让。
他冲进书房,只见心腹幕僚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封密信,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将……将军……刚……刚收到的……从北边……”
赵光义一把夺过密信,展开一看,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写的是他如何与北汉秘密使者接触,索要贿赂,并曾口出狂言对南唐朝廷不满……这封信,若是呈送御前,就是通敌叛国的铁证!足以将他满门抄斩!
“谁送来的?!是谁?!”赵光义目眦欲裂,揪住幕僚的衣领嘶吼。
“不……不知道……就……就突然出现在书房案上……”幕僚吓得魂飞魄散。
赵光义松开他,踉跄几步,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从他第一次对周娥皇下手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彀中。周娥皇早就掌握了他这些致命的把柄,却引而不发,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他上蹿下跳,看着他一次次作死,直到将他所有的价值榨干,将他逼到绝路,才亮出这最后的屠刀!
她不是在报复,她是在凌迟!要让他一点点失去所有,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走向灭亡!
“周娥皇……赵匡胤……”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恐惧,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当晚,被剥夺一切、又被致命把柄扼住喉咙的赵光义,在自己的书房里,用一根白绫,结束了生命。对外宣称,是“因罪责难当,忧惧过度,暴病而亡”。
消息传到周府时,周娥皇正在窗前修剪一盆寒梅。
流萤低声禀报完,小心地观察着小姐的神色。
周娥皇动作未停,仔细剪去一枚枯枝,语气淡漠,仿佛听到的只是窗外落了一片无关紧要的树叶:“哦?是吗。倒是省事了。”
她放下银剪,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投向窗外辽远的天空。
第一个。清理掉了。
她的眼神无波无澜,深处却有一丝极深的疲惫和寂寥一闪而过。复仇的快意并未如预期般汹涌而来,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空虚。但很快,那空虚被更坚定的意念取代。
路还很长。她的夫君正在崛起,她的未来,她即将到来的孩儿的未来,都需要一个更加稳固的江山。
她轻轻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一个新生命正在悄然孕育。这一次,谁也别想伤害她和她要守护的人。
“备车,”她淡淡吩咐,“去城外别院看看修缮得如何了。”也是时候,去见见那位即将真正执掌天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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