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从一开始就注定荒芜的感情
就在所有人都为愉妃的起死回生而松一口气,殿内气氛刚刚有所缓和之际。
欣荣几乎是下意识地行动起来,试图用忙碌来掩盖内心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太医,上前轻柔地将虚弱无比的愉妃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接过宫女手中的温水杯,一点点地喂到愉妃干裂的唇边。
她的动作娴熟而体贴,符合一个完美儿媳和世家小姐应有的教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在微微发颤,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
就在这时,愉妃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依旧涣散虚弱,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她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死死锁定了跪在床前的永琪身上。
她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枯瘦的手指猛地抬起,死死攥住了永琪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衣料的纹路里。
“永…琪…”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着室内凝滞的空气,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仅存的生命力,也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欣荣喂水的动作瞬间僵住,杯沿停在愉妃唇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那微弱的颤抖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
愉妃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那道最终的命令刻进永琪的血肉里:
“‘永琪…娶…欣荣’。”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比千斤巨石还要沉重。
它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一个母亲用濒死换来的旨意。它裹挟着孝道的枷锁,浸透着方才那场死亡的阴影,狠狠地砸向了永琪,也砸向了欣荣。
“孩儿…答应您…孩儿娶欣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裹挟着血泪和心魂碎裂的声响。
话音未落,永琪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却又被巨大的痛苦驱动着,猛地俯下身去。
“咚!”
一声沉闷却惊心的撞击声响起,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上。
欣荣扶着愉妃的手臂猛地一颤,险些将水杯打翻。那磕头声像直接砸在她的心上,让她浑身一凛,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咚!”
又是一声,更加沉重,更加决绝。仿佛他不是在磕头,而是在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宣泄那无法言说、也无法承受的滔天痛苦,像是在为那份死去的爱情殉葬,又像是在惩罚自己被迫做出的妥协。
“咚!”
第三声。他的额角已然一片青紫,甚至渗出血迹,可他浑然不觉,仿佛只有肉体上的剧痛,才能稍稍抵消那剜心剔骨般的绝望。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只剩下那一声声令人心悸的磕头声,和永琪压抑不住的破碎哭声。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无力回天的绝望。
欣荣僵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五阿哥,此刻如同崩溃般跪伏在地,用最惨烈的方式践行着他的“孝道”,她的脸色煞白如纸。
愉妃娘娘在她怀中,似乎因为这最终的“胜利”而松懈下来,呼吸变得微弱却平稳,甚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虚弱的弧度。
可欣荣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或胜利。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寒冷。
再后来,皇上下了旨意,为她欣荣和五阿哥永琪指婚。
接到圣旨时,她却感觉那明黄的绢帛烫手得很。她仿佛看到了永琪接旨时,那毫无生气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告诉她,他接下的不是姻缘,是一道枷锁,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孽债。
大婚之夜,红烛高烧,他却滴酒未沾,沉默地坐在窗前,直到天明。喜帕上干干净净,如同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荒芜的感情。
直到那壶酒被愉妃身边的翠珠亲自送来,她看着永琪机械的接过酒壶,倒出那琥珀色的液体。
她当然知道这壶“合卺酒”意味着什么,大婚三日,喜帕依旧洁白,这消息定然早已传到了愉妃那里。这壶酒,不是关怀,是催促,是警告,是来自婆婆的最后通牒。
她的指尖冰凉,几乎要握不住袖口。耻辱感和无力感再次汹涌而来。她的人生,她的婚姻,甚至连这最私密的夫妻之事,都要被人如此算计和操控吗?
可她有拒绝的余地吗?想起家族殷切的期望,她要做的不止是五福晋…她没有任何退路。
是啊,她欣荣,左都御史观保之女,从小被教导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做一个皇子福晋。她是被作为未来的国母来培养的。她的肩上,扛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阿玛的期许,额娘的泪水,族人的仰望…这一切,都比她个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委屈和尊严重要得多。
愉妃娘娘为何拼死反对小燕子?不仅仅是因为规矩,更是因为那个野丫头根本无法承担起未来一国之母的重任!只有她欣荣,她的家世、她的教养、她的贤名,才配站在永琪身边,才配将来母仪天下!
这壶酒,确实是羞辱,是操控。但更是任务,是她必须完成的使命的第一步——生下嫡子,稳固地位,为自己,更为家族铺就那条通往权力之巅的青云路。
指尖的冰凉渐渐被一种麻木的决心取代。她看着永琪机械地倒酒,那双曾经温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潭水,映不出丝毫光亮。他举起杯,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欣荣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翻涌的酸楚。她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另一杯酒。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新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没有再看永琪,目光落在杯中那晃动的、琥珀色的液体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然注定的人生轨迹——冰冷又苦涩,却必须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一路烫到胃里,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和必须履行的职责。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却又冰冷得如同例行公事。红帐落下,遮住了所有表情。没有温存,没有爱抚,只有药力驱使下的生理反应和彼此心知肚明的屈从。身体靠得如此之近,心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小燕子…”
“小燕子…”
那三个字,从他紧抿的唇间逸出,含糊不清,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欣荣的耳膜上,心上。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求而不得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眷恋,与他机械的动作形成无比残忍的对比。
欣荣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她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诛心的魔音。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不被这巨大的羞辱和悲哀彻底吞噬。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任务,这是使命。你是左都御史观保的女儿,你是未来的国母,你必须生下嫡子。家族荣辱系于你一身,个人的感受,微不足道!
可那一声声“小燕子”,却像恶毒的咒语,无孔不入,将她所有的自我催眠击得粉碎。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承载嫡子的容器,甚至在她夫君最意乱情迷的时刻,他呼唤的,想着的,也永远是另一个女人。
欣荣紧紧闭着眼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感受着那份被撕裂的疼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还活着,还在完成她必须完成的使命。
这不是欢爱,这是一场沉默的献祭。
她献祭了自己对爱情最后残存的幻想,献祭了一个女子在新婚之夜应有的羞涩与期盼,换来了一个嫡子降临的可能;换来了家族未来的保障,也换来了在这深宫之中继续走下去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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