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今日不用请安

天色才刚透出点鸭蛋青的亮光，四周静得能听见露水从叶片上滑落的细微声响。小凳子正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漱芳斋院门口的石阶，哈欠连天，眼皮子耷拉着，显然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轻快又略显急促的步子，从宫道那头匆匆赶来。小凳子眯眼一瞧，哟，这不是御前的路公公吗？这么早？

他刚想扯开嗓子例行公事地喊一声“路公公到——”，却见小路子一个箭步上前，赶紧冲他摆摆手，又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凳子立刻把到了嘴边的吆喝咽了回去，疑惑地眨巴着眼，压低了声音：“路公公，您这大清早的…是皇上有什么急旨？”

小路子喘了口气，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里却比平日多了几分谨慎和意味深长。他先是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闲杂人等，这才凑近小凳子，用气声低低地说道：“奉皇上口谕——”

小凳子一听“口谕”二字，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小路子连忙托住他胳膊肘：“哎哟喂，不用不用！悄悄的！”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皇上吩咐了，公主还有两位格格，今日就免了各宫的请安了。让三位主子安心歇着，等起身了，精神养足了，直接出宫往福大人府上去便是。”

小路子说完，又从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着的食盒，递给小凳子：“喏，这是皇上吩咐的几样细点，让三位格格路上或是到了学士府垫补一口。皇上还说…”他顿了顿，“让主子们松散一日，不必拘着宫里的规矩，在福伦大人那儿…自在些。”

小凳子一个激灵，猛地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他用力一拍自己的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哎哟！瞧我这猪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抱着食盒，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地一下窜出了漱芳斋的宫门，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的宫墙根下，看到了那个正拿着大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的熟悉身影——小桌子！

“小桌子！小桌子！快别扫了！出大事了！”小凳子压着嗓子，急切地朝那边喊道，一边喊还一边紧张地回头看看漱芳斋里面，生怕吵醒了还在“养精神”的主子们。

小桌子被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扔下扫帚就跑了过来，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疑惑：“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呸呸呸！乌鸦嘴！”小凳子没好气地打断他，把怀里的食盒小心地放在旁边一个干净的石墩上，然后一把拉住小桌子的胳膊，把他拽到宫墙的阴影里，神秘兮兮地低声道：皇上刚传来口谕，免了公主和格格们今日所有的请安，让她们睡醒就直接出宫去学士府！”

“啊？直接去？”小桌子也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那…那咱们给福伦大人和福晋准备的礼物呢？都还没最后过一遍数呢！万一漏了什么，或者包装松了，到了学士府再发现，那多丢咱们漱芳斋的脸面啊！公主非得剥了咱们的皮不可！”小桌子一想到小燕子发火跳脚的样子，就有点头皮发麻。

“可不就是嘛！”小凳子急得直搓手，“所以我赶紧出来找你！快！趁主子们还没起，咱们俩赶紧的，再把要带出去的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可不能出错！”

小桌子猫着腰，小凳子小心的抱着食盒做贼似的溜回漱芳斋宫门旁专门腾出来暂时堆放礼物的耳房。

小小的耳房里，此刻也堆了不少东西，有包装精美的锦盒，里面是人参燕窝；有看起来就沉甸甸的书籍画轴；有紫薇亲手做的针线；有小燕子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据说是“江湖宝贝”的稀奇玩意儿…林林总总，堆了小半个屋子。

小凳子和小桌子立刻投入了紧张的“战前检查”工作。小凳子心细，负责检查礼物的包装是否完好，丝带是否系紧，标签是否贴对；小桌子力气大，负责把一些容易磕碰的盒子用软布重新垫好，把几个分散的小包袱归拢成一个结实的大包袱。

“这个锦盒的角有点瘪了，快拿块硬纸板衬一下！”  “这包点心的油纸好像有点漏油…哎呀，真是！快换个新的！”  “这方砚台怎么没包软布？摔了可怎么好！”  “公主找出来的这个蝈蝈葫芦…要不要带上？看着有点旧了…”  “带吧带吧！公主指名要带的！说是给福二爷解闷的！小心点包好！”

两人压着嗓音，手脚麻利地忙碌着，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空气中弥漫着点心油脂、药材清香、墨锭和软布混杂的奇特味道。窗外，天色越来越亮，漱芳斋内依旧静悄悄的，主子们似乎还沉浸在皇上特许的“安眠”之中。

小凳子和小桌子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们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清晨之后，将是陪着主子们前往学士府的重要任务。任何一点小小的疏漏，都可能影响到主子们的心情，尤其是在这个…五阿哥大婚在即、气氛微妙的节骨眼上。他们必须把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让公主和格格们能顺顺利利、体体面面地出这趟宫门。这是他们作为漱芳斋忠实奴才，最重要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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