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萧剑恳求——守护妹妹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沉默山岳般伫立在阴影中的萧剑，动了。

他一步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走到小燕子的面前。他的脚步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他缓缓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能与蜷缩着的小燕子平视，褪去了所有身为侠客的锋芒，只剩下一个兄长无尽的疼惜与悲恸。

他的双眼依旧布满了血丝，但那骇人的赤红已经稍稍褪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哀伤。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小燕子冰凉而颤抖的手。

小燕子茫然地抬起泪眼，看向眼前这个陌生的、却又在血脉深处感到一丝奇异的熟悉的男子。

萧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粝的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巨大的情感力量，低沉而清晰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小燕子…别哭了…”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那翻涌而上的哽咽强行压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郑重如山：  “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哥哥，萧风。”

“哥哥……”

小燕子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却又在此时此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血缘的牵引。

萧剑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力点头，那双曾充满仇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想要保护她的坚定：“对，哥哥。从今往后，哥哥在。”

萧剑那一声“哥哥”，带着血浓于水的坚定与守护，刚刚给了小燕子一丝微弱的依托。下一刻，他却猝然松开了手。

只见他猛地一撩衣摆，转身面向一直沉默注视着他们的皇帝，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膝盖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而真诚的响声。他挺直脊背，尽管眼中血丝未退，悲愤未平，但语气却异常清晰、恭敬，带着江湖儿女的坦荡与臣子的礼数：

“皇上！”他朗声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字字清晰，“草民萧风，叩谢皇上隆恩！谢皇上明察秋毫，愿为我父萧之航沉冤昭雪，还我萧家清白！”

这一个头，磕得郑重其事，是为含冤而死的父母而磕。

紧接着，他并未起身，而是再次深深叩首，语气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草民斗胆，在此恳求皇上！求皇上允准草民，以兄长的微末身份，留在固伦公主身边！”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皇帝，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疯狂恨意，只剩下一个兄长最纯粹的心愿：“小燕子……公主她刚刚历经巨痛，身心俱损。草民别无他求，只愿能以血脉至亲的身份，陪伴她，守护她，看她此生能重展笑颜，平安喜乐……草民便足矣！求皇上成全！”

这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凭借一腔恨意要求手刃仇敌，也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皇家身份而有所僭越，而是首先感恩，继而提出一个最简单却也最情深意重的请求——守护妹妹。

皇上看着跪在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强忍悲痛、努力保持冷静仪态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份对妹妹毫不作伪的疼惜，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看到了萧之航的风骨，也看到了超越仇恨的担当。

皇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沉声道：“萧风，你既是小燕子的亲兄，便也是朕的孩子。从今往后你和小燕子有朕…朕便是你们的爹…天塌了…爹来顶着…”  这一句话，定下了名分，不再是冰冷的“草民”与“皇上”，而是带上了斩不断的亲缘与责任。

“好孩子…你守护妹妹，乃人伦常情，是天经地义之事，”皇上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爹，怎会不准？”

这一句“怎会不准”，如同温暖的磐石，重重落下，不仅允准了萧剑的请求，更是一种情感的接纳和承诺。它瞬间安抚了萧剑那颗悬着的心，也让旁边紧张注视着这一切的紫薇、尔泰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那句“朕便是你们的爹…天塌了…爹来顶着……”如同暖流裹挟着雷霆之力，重重撞入萧剑耳中，也震动了在场的内每一个人的心。

“爹……”

这个字眼对萧剑而言，遥远而刺痛。他的亲父惨遭横祸；他漂泊江湖十几年，早已习惯了独自行走。此刻，来自九五之尊的、如此直白而沉重的承诺，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和力量，瞬间击碎了他强撑的硬壳。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仇恨或压抑的悲愤，而是涌上了难以置信的震动和一种复杂难言的酸楚。那坚毅的、习惯于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所有准备好的、克己守礼的承诺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深深地、再一次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起伏。这一次，不再是臣子对君王的叩谢，而更像一个骤然找到了依靠、承受了如山重诺的孩子，无声的哽咽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

皇上看着他这般的反应，心中亦是酸涩澎湃。他上前一步，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帝王，而是一个真正伸出手的父亲，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了萧剑因激动而紧绷的肩上。

“好孩子…起来吧。”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守着你妹妹，也……让朕这个爹，能护着你们。”

这番话，彻底为萧剑正了名，定了位。他不是寄人篱下的“草民”，他是这个皇家的一员，是皇帝承认的孩子，是小燕子名正言顺、可以倚靠的兄长。

站在一旁的紫薇、晴儿早已再次泪湿眼眶，为这悲恸之后终于降临的温暖而感动。

尔泰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松开，眼底的恐慌被一种复杂的欣慰所取代——皇上如此承诺，小燕子或许……不会离开了。

尔康眼中闪过敬佩与动容，皇上的胸襟与担当，在此刻展现无遗。

班杰明则在胸前划着十字，默默感谢着上苍，在这巨大的悲剧之后，终究留下了一丝温暖的曙光。

萧剑在皇上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他依旧微垂着头，似乎还无法完全适应这身份的巨变和情感的冲击，但他周身那尖锐的戾气，却在皇上那一声“爹”和落在他肩上的手掌中，悄然化解了大半。

他转向依旧茫然落泪的小燕子，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力量：“小燕子，听到了吗？皇上他…爹…爹他…说了，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你还有哥哥，还有……家。别怕。”

萧剑那声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的“家”，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小燕子空洞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沾着泪珠，缓缓抬起，茫然地看向萧剑，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那位刚刚许下沉重诺言的皇帝——她的皇阿玛，此刻，他说，他也是她的“爹”。

皇上迎上她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目光，心中大恸。他走上前，并非以帝王的姿态，而是以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的本能，再次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那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小心翼翼。

“傻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疼惜，“哭什么呢？爹在呢。”

这一声自然而然的“爹在呢”，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力量。它简单、直接，却瞬间戳中了小燕子内心最深的渴望和委屈。她失去了一个家，但现在，似乎有另一个家在试图将她重新拥入怀中。

她瘪了瘪嘴，巨大的悲伤和这突如其来的、坚实的温暖撞击在一起，让她再次失声痛哭起来。但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最初那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嚎啕，而是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宣泄——有对逝去父母的无尽思念，有对多年孤苦的委屈，也有了对眼前这份承诺的、不敢置信的依赖。

她猛地伸出手，不再是推开，而是紧紧地抓住了皇上的衣袖，抓得那么用力，指节都泛了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把满是泪痕的脸埋进那明黄色的布料里，哭声闷闷地传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皇上任由她抓着，感受着那几乎要扯裂他衣袖的力量和那滚烫的泪水，心中酸涩与怜爱交织。他另一只手依旧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传递着安抚。

萧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血丝未退，但那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却微微松弛了。他看到了皇上的真心，也看到了妹妹终于开始接纳这份守护。——此刻，妹妹的需要，重于一切。

紫薇和晴儿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酸与宽慰交织的泪水。尔泰悄悄别过脸，快速抹了下眼角。尔康神色凝重却舒缓了些许。班杰明轻轻舒了一口气。

花厅内，悲声依旧，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似乎终于被这名为“家”的承诺，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些许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前路漫长，冤仇未雪，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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