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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8章绣饵局中局


齐天城的回信虽短,却字字千钧。林氏(如今对外是林婉)知道,这是一条极其凶险的路,但为了莫隆,为了晓贝,也为了彻底摆脱这无休止的追索与隐匿,她必须走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依旧平静,内里却已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王妈是齐天城的老人,极为可靠,成了林氏与外界联系的重要桥梁。通过她,林氏与齐天城派来扬州的心腹——一位名叫孙敬儒的中年账房先生接上了头。孙先生表面在城南一家绸缎庄管事,实则负责齐家在扬州的一部分暗线力量。

在一处极为隐秘的茶舍雅间内,林氏见到了孙敬儒。此人面相敦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光。

“林娘子,齐老爷的信我已收到。您的胆识,孙某佩服。”孙敬儒拱手,声音压得极低,“然此事非同小可,赵坤其人,奸猾狡诈,手下能人异士、亡命之徒甚多。以绣艺为饵,固然巧妙,但如何放饵,如何收线,乃至如何确保自身安全,需从长计议,步步为营。”

林氏沉静点头:“孙先生所言极是。妾身一介女流,唯有些许绣艺和救夫之心,具体谋划,全凭齐兄和先生周全。我只求一事,无论如何,务必确保小女莹姐儿绝对安全。”

“这是自然。”孙敬儒郑重承诺,“齐老爷再三叮嘱,您和莹姐儿的安危是第一位的。计划若不成熟,宁可不动。”

经过数次密谈,一个详尽的计划逐渐成形。

首先,需让“小绣娘”的名声更响亮,但需控制在“技艺精湛的童工”层面,绝不能显露晓莹那远超年龄的构图、意境和诗词才华,那太过惊世骇俗,易引人生疑。重点突出其“手巧”、“耐心”,而非“天才”。

其次,放出风声,称小绣娘家境贫寒,母亲体弱,为维持生计,愿意接一些大户人家的精细活计,甚至可上门量身定制、现场绣制一些小型物件,但需价格丰厚。

最后,也是关键一步,需有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让赵坤的人能顺理成章地、“意外”地见识到小绣娘不仅能绣花鸟虫鱼,更能模仿复杂精细的纹样图式——这或许是赵坤寻找莫家遗孤可能掌握的某些信物或密图的关键。

“赵坤寻找晓莹,绝不仅仅是为了斩草除根。”孙敬儒分析道,“莫老爷手中或许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晓莹、晓贝身上有线索。玉佩是一,但可能不止。表现出对特殊纹样的复制能力,或能诱其深入。”

林氏心领神会。

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扬名”戏码悄然上演。

王妈开始“无意”在相熟的邻里妇人间感叹“莹姐儿”手巧,为了多挣几个铜板贴补家用,日夜赶工。林氏则“无奈”地接了一些绣坊介绍的,给富户小姐夫人绣制私人用品(如帕子、香囊、扇套)的活计,并“允许”晓莹在客人好奇时,当场演示一些简单的针法。

晓莹被母亲再三叮嘱,只展示熟练的平针、套针、抢针等基础针法绣些寻常花草,绝不露双面绣和自创的意境绣。她虽不解其深意,却聪慧地严格执行,在外人面前,只做个沉默手巧的小女孩。

果然,“城东有个极手巧的小绣娘,家境清苦却技艺不凡”的消息渐渐在一些富家仆妇圈中传开。订单稍多,林氏则刻意筛选,只接那些背景清白、与沪上无涉的人家。

期间,那徐夫人又来过一次,啧啧称奇晓莹的进步神速,还想再看那日惊鸿一瞥的“有香味的梅花”,林氏却只推说那是孩子瞎绣碰巧,再绣不出第二幅了,只拿出些规整但不出挑的绣品应付过去。

徐夫人虽觉遗憾,但也未强求,反而因怜惜,又多介绍了几家靠谱的生意。

鱼儿未曾咬钩,林氏与孙敬儒并不急躁,深知耐心是猎手最重要的品质。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一位自称来自金陵的商人妇柳氏,经人介绍前来定制一套床帏绣品。言谈间,柳氏举止得体,但对绣品花样极为挑剔,自带了一幅极为繁复华丽的缠枝牡丹并翠鸟图样,要求严格依样绣制,不得有丝毫走样。

“这图样是家中祖传,妾身极是喜爱,可惜原绣品破损,请了多位绣娘都仿不出那份神韵。”柳氏叹息道,“听闻小娘子极擅模仿,故特来相求。工钱好说。”

林氏心中一动,与身旁的王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图样之复杂,绝非寻常家传,其中几处转折勾勒,隐隐带着些官制器物的纹饰风格。孙敬儒提前知会过,需留意此类特殊要求。

林氏面露难色:“柳娘子这图样确实精美,但也极是耗时耗神。小女虽手巧,毕竟年幼,怕是...”

柳夫人忙道:“无妨,我可预付定钱。只求尽力。”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正在一旁安静分线的晓莹。

晓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看那图样,又看向母亲。林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晓莹这才细声细气地开口:“娘,这鸟儿翅膀的羽毛,好像要先用浅灰打底,再用深灰丝线劈得极细,一层层晕染上去,才能显出层次。”

柳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掩去,笑道:“小娘子好眼力!正是如此!你可能绣?”

晓莹低下头:“我...我可以试试。但得很慢很慢。”

林氏顺势接话:“既然柳娘子如此信任,我们便试试。只是工期至少要两个月。”

柳氏爽快付了定金,约定半月后来看进度。

人走后,林氏立刻让王妈将情况传递给孙敬儒。反馈很快回来:此妇人身份可疑,金陵查无此人,极大可能是赵坤派来投石问路的棋子。那图样,经辨认,类似前朝宫内赏赐之物上的纹饰。

计划,成功了一半。鱼饵已放下,就看对方如何咬钩。

接下来的日子,晓莹认真绣制那幅缠枝牡丹翠鸟图。她谨记母亲吩咐,只展现惊人的模仿能力和耐心,将图样一丝不苟地复制下来,进度控制在“很快但合理”的范围内。

半月后,柳氏准时到来。看到绣架上已完成大半、栩栩如生的绣品时,她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

“像!太像了!”她抚摸着绣面,连连赞叹,“小娘子真是神乎其技!这翠鸟的眼神竟与原样分毫不差!”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晓莹:“小娘子,你可见过类似的图样?”

晓莹茫然摇头:“没有。是娘娘的图样画得好。”

柳氏又试探几句,晓莹皆按照母亲所教,回答得天真懵懂,只聚焦于刺绣技法本身。

柳氏似乎放心了些,又支付了一部分工钱,满意离去。

孙敬儒那边传来消息:柳氏离了林氏小院后,并未立即离开扬州,反而在城中几处客栈辗转,与几个形迹可疑的外地人有过接触。网,正在悄悄收紧。

数日后,真正的“大鱼”终于现身。

来的并非上次那位赵姓男子,而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穿着考究、言谈举止颇有些文士风范的中年人,自称姓钱,来自沪上,慕名而来。

“在下家中主人雅好收藏,尤爱精巧绣品。”钱先生言辞恳切,“听闻小娘子能仿制古样,特带来一幅残片,若能补全,愿出百两白银为酬。”

他取出一个锦盒,内里是一块明显是撕扯下来的旧锦缎残片,上面绣着一种奇特的双首飞鸾纹饰,风格古朴,绝非近代所有。那残破的边缘,正好断在飞鸾其中一个首部的眼睛处。

林氏一见那纹饰,心中猛地一揪!这飞鸾纹样,她曾在莫隆收藏的一本极其隐秘的古籍插图页中见过一次!莫隆当时神色凝重,叮嘱她万万不可外传。此物竟出现在赵坤的人手中?

她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面露难色:“钱先生,这残片年代久远,丝线色泽、绣工技法都极难模仿。小女虽会绣,却未必能仿得古意。”

钱先生笑道:“无妨。只需形似即可。主人只求完整,聊慰遗憾。”他目光扫向晓莹,带着审视与期待。

晓莹上前,仔细看了看那残片,又拿起母亲常用的丝线比对照色,小眉头蹙着,似乎在努力思考如何模仿那古老的针法和褪色的光泽。

良久,她抬起头,对钱先生道:“先生,这个很难。我需要时间试很多次,才能找到最像的线和方法。而且,眼睛那里断了,我不知道原来是什么样子,只能猜着绣。”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表现了能力,也留下了余地,更撇清了自己“认识”这纹样的可能。

钱先生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自然自然。小娘子尽力即可。这是五十两定银,事成之后,另付五十两。”他出手极为阔绰,百两白银,足够普通人家数年用度。

林氏心中冷笑,赵坤为了找到线索,真是舍得下本钱。她示意晓莹收下残片和定银。

钱先生并未久留,临走前,却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听闻林娘子是苏州人?不知原是苏州哪家绣坊的?这般好手艺,在苏州时想必也非寂寂无名之辈。”

林氏心头一凛,从容应答:“妾身夫君原是苏州小吏,妾身只是闺中自娱,并未在绣坊做过活。后来夫君不幸亡故,家中艰难,才不得不以此谋生,让先生见笑了。”这番说辞,她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钱先生点点头,不再多问,告辞离去。

人一走,林氏立刻关上房门,背靠门板,心跳如鼓。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赵坤的人已经亮出了部分底牌——那神秘的双首飞鸾纹。他们怀疑莫隆将秘密传给了女儿,试图通过晓莹能否复制、尤其是“补全”那关键的眼睛部位来验证。

“娘,”晓莹拿着那块残片,小脸严肃,“这个图案,莹莹好像...好像有点记得...”

林氏猛地蹲下身,握住女儿的肩:“莹莹,你见过?在哪里?”

晓莹努力回忆着,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很小的时候,在爹爹的书房里...一个盒子里...有张纸,画着这个鸟...但记不清了...”

林氏心中巨震!莫隆果然给孩子们看过!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意传承!赵坤的目标恐怕就在于此!

她稳住心神,郑重地对晓莹说:“莹莹,听娘说。这个图案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险。刚才那个人,是坏人派来的。他们想通过这个图案找到我们,伤害我们,也可能伤害爹爹。”

晓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被坚定取代:“莹莹不怕!莹莹保护娘!”

“好孩子。”林氏搂紧女儿,“现在,我们要骗过他们。你能绣出这个图案,但要绣得‘像’,却又不能完全‘对’,尤其眼睛那里,你要绣成你‘猜’的样子,而不是你‘记得’的样子。明白吗?”

晓莹似懂非懂,但她信任母亲,用力点头:“嗯!莹莹绣一个错的眼睛!”

“不是明显的错,是微妙的差别。”林氏仔细教导,“让懂行的人觉得你是凭想象补全的,而非见过原图。”

这是一场极其精细的心理和技艺博弈。接下来的几天,晓莹反复试验,林氏从旁指导。最终,晓莹补全的飞鸾眼睛,灵动有神,与残片风格浑然一体,但细看之下,瞳孔的光影处理与莫隆那古籍上所绘的版本,有着细微却关键的差异。

交货的日子到了。钱先生如期而至。

当他看到完整的双首飞鸾图时,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但当他仔细审视那只被补全的眼睛时,那光芒又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和疑惑。

“小娘子...果然好手艺。”他语气复杂,“这眼睛补得...极具想象力。”

晓莹天真地回答:“我想鸟儿眼睛应该是亮亮的,就用了最亮的黑线和一点点白丝线点缀。先生,我绣得不对吗?”

钱先生盯着晓莹纯净无邪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不对,很好。这是剩余的五十两。”他放下银子,收起绣品,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留,匆匆告辞。

林氏知道,他们暂时过关了。赵坤的疑心或许未完全消除,但至少,晓莹“天才绣娘”的人设下,并未暴露出“知晓秘密”的痕迹。

然而,她和孙敬儒都清楚,赵坤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只是暂时收线,必然还有后手。是继续观察,还是干脆强行掳人?不得而知。

压力之下,林氏病倒了。连日的忧思焦虑,加上日夜赶工绣活,她终于支撑不住,发起高烧,咳嗽不止。

王妈急忙请来郎中诊脉开药。晓莹守在母亲床边,喂药擦身,乖巧得令人心疼。夜里,林氏昏沉中呓语,喊着“莫郎”、“晓贝”,又时而惊惧“别过来”、“放过我的孩子”。

晓莹听着,眼泪无声滑落。她紧紧握着胸前的半块玉佩,另一只小手则握着母亲滚烫的手。

“娘,你要好起来...”她低声呢喃,“莹莹会听话,会保护好自己,也会...找到姐姐...”

她悄悄起身,从母亲的针线篮里找出最细的针和最柔软的丝线,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在她日常练习用的一方素帕上,绣下那枚双首飞鸾的图案。她绣的是母亲教导的、“错误”的版本,但每一针都凝聚着她的观察与记忆。

她不知道这图案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这很重要。记住它,或许将来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窗外,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扬州城的夜色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双窥探的眼睛。

小院内的病榻旁,年幼的晓莹以超乎年龄的坚韧,用一枚小小的绣针,试图绣下迷雾中的一线微光,绣出对离散亲人的无尽思念。

危机暂缓,但远未结束。林氏的病,仿佛一个隐喻,预示着这场抗争的艰难与漫长。而晓莹的成长,则在疾风骤雨中,悄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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