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藏莲青
她的手指头抖得厉害。把那个小小旧旧的绒花，很慢很慢地放在了莲青坟头的新土上。
“莲青对不起，是我没用护不住你，我本想让你留在宫中，不要因为我受到颠沛流离之苦，可没想到墨恒这个疯子会至你于死地！”
“最终还是我连累了你。”
她的嗓子又干又哑，说出来的话都不成调子，她停了很久，才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管子生疼。
“你等等我。等我找到舅舅安顿好了一切。我就带你回家乡，回江南……”
姜音声音小的可怜，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风吹得更响了，犹如百鬼在哭嚎。
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那声音很重，还带着金属摩擦的动静，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咔嚓咔嚓的，特别清楚。
姜音的后背一下子绷紧了。没回头她就能猜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声是谁的。手指无意识的抠进了坟头的湿泥里，指甲缝里塞满了又冷又黏的土。
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墨忱就站在那儿。他今日穿了身黑色的常服，但身上那股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气和疲惫还是盖不住。身上的伤已经被妥善的包扎好了，此刻他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姜音的后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密密麻麻的。
“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话里的意思也不许人反驳。风吹着他那的袖子里，呼呼地响。
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不再是单纯干净的，她就知道墨忱是真的已经彻底恢复记忆了。
回去？
回那个刚被血洗过一遍，冷得像冰窖的皇宫？
回到他身边？
姜音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冰凉。
她还是背对着他，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却说得清清楚楚。
“放我走，我想去找我舅舅。”
身后的人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墨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又短又冷的笑，全是嘲讽。
他的声音突然就高了，带着一股子被惹毛了的火气。
“让他继续拿你当光复大虞的棋子替他卖命？还是等他把你用完了，像块破布一样扔了？”
“那也比在你这里强！”
姜音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冰冷的泥点子溅到了她破烂的裙子上。她死死地瞪着墨忱，眼睛里是憋了太久的恨和委屈，一下子全烧了起来。
“至少舅舅不会把我关起来！不会像你这样……”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是“像你这样折辱我”，还是别的什么，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恨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她没做错任何事情，现在一切真相大白，自己也并非是害死他心中白月光的罪魁祸首。
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她离开。
“像朕怎样？”
墨忱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危险，他猛地往前走了一步，那只完好的手一把就抓住了姜音的手腕。
“啊！”
姜音疼得叫了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那股力气里带着要毁掉一切的愤怒，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疯劲。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几乎要贴到她脸上来，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血腥味。
“像朕这样为了给你出气断了王淑惠的手指把她打入冷宫。”
姜音的瞳孔猛地一缩！
王淑惠……冷宫……
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记的吓人画面一下子全冲进了脑子里！
“还是像朕这样，”
墨忱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股折磨自己的狠劲，抓着她手腕的力气更大了，疼得她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为了带你出宫自断一臂？”
她看着他那断掉的手臂，眼睛微微皱缩了一下。随后身子又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脸上更加发白。
那些被她用恨意死死埋住的画面，现在被他血淋淋地撕开，全摊在了她面前！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抓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
墨忱死死盯着她惨白的脸，盯着她眼睛里翻滚的震惊痛苦和混乱。他自己眼里的情绪也很乱，是愤怒还是不甘心？但更多的还是委屈。
墨忱并不希望姜音畏惧他。这些情绪搅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疯狂。
他猛地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拽！两个人贴得极近，都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呼吸。
“姜音。”他对着她低吼，每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
“你告诉朕，你那个口口声声为了你好的舅舅，他为你做过什么？！嗯？！”
“他为你挡过刀子？为你流过血？还是在你快死的时候，像条狗一样爬也要爬到你身边？！”
“他除了把你当个东西，丢进这吃人的皇宫，他还为你做过什么？！你说啊！”
他眼里的红色更深了，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声音里有积压了太久的怨气，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嫉妒。
巨大的冲击让姜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疼得她喘不过气。
舅舅……
舅舅的脸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小时候教她写字时很温和，墨忱说谎，舅舅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也不会把自己当做棋子。他只是想骗自己留在皇宫，留在他身边。
她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了，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反驳？解释？在墨忱这些带着血的质问面前，什么话都显得那么没用。
他总有理由反驳自己的想法。
看着她闭口不言的样子，虽然脸色苍白，身体也随时会被风刮倒但眼中的倔强和坚持却那么碍眼。
墨忱眼里的暴躁和痛苦一瞬间就烧到了顶点。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手腕上立刻就多了一圈又青又紫的印子。
“想走？做梦”
他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一点温度的笑。
“等朕抓到墨恒那个叛徒，在回来同你说。”
他话音一落，猛地转过身。那件玄色的袍子被风吹得甩了起来，空荡荡的袖管也跟着晃动了起来。他就这么走了，步子又僵又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江阴的眼前。
风更大了，刮得地上的土和烂叶子都飞了起来，一下下打在姜音身上。
她穿得太单薄了。
手腕被他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那股疼顺着皮肉钻进骨头里。可心口更难受，空了一大块，冷风一个劲儿地往里头灌。
她整个人都冻透了，止不住地发抖。
她就那么站着，傻了。
看看他消失的地方，再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那圈青紫的印子，又看看莲青坟头那个旧得都掉毛的小绒花……
她该怎么办？
(https://www.24kkxs.cc/book/4244/4244644/1111105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