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陪伴三天
哪怕她对他满怀恨意，哪怕她始终用那冰冷的眼神看他，只要她还活着，还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他都不想放手！可如今，除了放手，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她一日日衰弱下去，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甚至可能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这绝不是他想要的！墨忱猛地闭上眼睛，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陷入了困境，一边是自己的欲望，一边是她的意愿，他痛苦地挣扎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中的红血丝愈发可怖，但那股翻腾的暴躁与挣扎，却消散了一些，只余下绝望与疲惫。
他妥协了。墨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沉重而又颓败。
“王福。”
“奴才在。”
“传旨。”
“三日后，放姜音出宫。”
说出最后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说完，他整个人都空了，颓然地靠在宽大的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无力地垂落下来。
王福惊得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一个字都不敢多问，连忙弯下腰。
“是，奴才遵旨。”
空旷的御书房里，只剩下墨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手心里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渗着血丝的指甲印。
放她走。
也许，这对她才是最好的……
这也是他能救赎自己的唯一方法。
……
姜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熬过这两天的。肚子饿得发慌，身体软得毫无力气，那股饥饿感啃噬着她的骨头，消磨着她的精神。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也老是嗡嗡作响。她只能蜷缩在窗户底下那块冰冷的阴影里，后背紧紧靠着墙，用那硬邦邦的触感提醒自己还保持着清醒。
殿门又被推开了。
姜音连头都懒得抬。
又是他。
是来看她死了没有，还是用那种让她心慌的眼神盯着她？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次，他没有一言不发地站着，身上也没有那种压抑着火气的气息。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里面满是姜音从未听过的疲惫，还有一种认命的平静。
“姜音。”
姜音的身体轻轻僵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而是将脸往自己的胳膊里埋得更深了。
“抬起头来，看着朕。”
墨忱的声音如今平稳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姜音的手指在冰凉的地面上抠了抠，她慢吞吞地，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头。
由于饿了太久，她此时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睛里的红血丝虽然少了些，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那只空着的袖子垂在一边，显得说不出的萧索。
此时，墨忱的视线正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他又看到她干得起皮的嘴唇，还有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大，却依然不肯服输的眼睛。
他眼神里的情感太过复杂，有心疼，有忍耐，还有一种姜音看不懂的决然。
“朕可以放你走。”
这六个字，在姜音死水一般的心里，轰然炸开！
她猛地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放她走？
他……他竟然答应了？
巨大的惊喜传遍了她的全身，她虚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嗓子干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墨忱看着她眼中突然亮起的光芒，那光亮得刺眼，扎得他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他硬是将视线移开，声音更低更哑，带着一种仿佛要将自己割伤的冷静。
“但朕有一个条件。”
条件？
姜音眼中的光芒瞬间凝滞，心也跟着往下沉。
果然，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了她？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指甲掐进肉里，用那点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警惕。
“什么条件？”
“留在宫里，再陪朕最后三天。”
墨忱的目光又落回到她脸上，凝视得那么深沉，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他的声音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
“就三天。三天后，朕派人送你出宫，绝不阻拦。”
三天？
姜音的心跳得又快又乱。
用三天就能换来一辈子的自由？
这条件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可他为什么要这三天？是想先稳住她，还是想在这三天里干点别的？她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好几个不好的念头。
“只是陪着你？”
她不放心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怀疑。
“你保证三天后真的放我走？”
墨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防备与怀疑，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涌上心头。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朕以帝王之名起誓。”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气势。
“三日后，你若还想走，朕绝不强留。违此誓，天诛地灭，江山倾覆！”
帝王之誓！
姜音的心狠狠一震！
这个誓太重了！重到她无法再心存怀疑。这年头，皇帝拿江山社稷发誓，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了出来。
巨大的喜悦再次涌上心头，将她心里所有的警惕和怀疑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净！
三天！
只要再熬三天她就能离开这个笼子，离开他去找舅舅了。她答应了莲青要带她离开的。
这股希望让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红晕，连那双饿得没神的眼睛，也重新亮得惊人。
“好！”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声音因为太激动，有点发抖。
“我答应你，陪你三天，就三天！”
墨忱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那份纯粹是为了离开他才有的光彩，脸上那毫不遮掩的马上就要自由的快乐，他的心被无数根细针扎了个对穿，疼得鲜血淋漓。
他得到了她的答应，却感觉自己失去了更多。忍不住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痛苦和难堪。那只空袖子在他身侧轻轻晃着。
“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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