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封四借钱（2）

封四听哥戳破了自己赌钱的真相，头埋得快抵到胸口，脸臊得跟块红布似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俺知道错了……这次是真错了，俺不该再去赌，可现在欠了人家的钱，不还不行啊！你就帮帮俺这一回，俺以后再也不沾那东西了，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封二看着他这可怜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手里确实没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敢给他。他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很：“老四，不是哥不帮你，二十块大洋真没有，俺家那点钱，都买了牛家的地，哪还有钱啊。”

封四急得直跺脚，伸手想去拉封二的袖子，又缩了回来：“哥，咱俩都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就真忍心看着俺被追债的剁胳膊剁腿？”

封二别过脸，不想看他：“别说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就是猪肠子里爬出来的，俺也没银元借给你。”

封四见封二油盐不进，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下子没了，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瞪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喊：“封二！咱们可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你就真能眼睁睁看着俺被人收拾，见死不救？”

封二撇了撇嘴，手还搭在门闩上，语气没半点松动：“俺还是那句话，俺没钱借你。

你也别在这儿喊，俺年前刚买的地，哪有闲钱给你填赌坑？”

封四见封二还是不松口，气得浑身发颤，抬起手就指着头顶的天，扯着嗓子吼：“爹在天上看着呢！你封二就这么对亲兄弟？

见死不救！你就不怕遭报应？早晚有一天，老天爷得罚你！”

封二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脸色也沉了，指着封四的鼻子回怼：“你少拿爹来压俺！爹活着的时候，咋跟你说的？让你别沾赌，你听了吗？现在欠了债，倒想起爹了？俺看该遭报应的是你！”

封四被怼得说不出话，可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又喊：“俺不管！你今儿不借钱，就是没良心！爹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

封二也懒得跟他掰扯，直接往后退了退，“砰”地一声就把木门关上了，还从里头插了门闩。

封四在门外气得直跳脚，拍着门喊：“封二！你开门！你给俺开门！”

可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拍了半天，手都疼了，也没人应，只能喘着粗气往后退了两步，恶狠狠地瞪着那扇门，嘴里还嘟囔着：“等着吧，你早晚得遭报应！”说完，才蔫头耷脑地转身走了。

院里头，封二贴着门板听着，直到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没了动静，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往门上一靠，缓了缓劲。

他往地上“呸”地啐了口痰，声音压得低，却满是气：“还有脸拿爹说事！爹死那会儿，你跟你家婆娘顿顿有肉吃，倒把老娘往俺家一送就不管了！

那些年，娘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俺掏的钱？爹要是真有灵，第一个饶不了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

说着，他又踹了门一脚，像是要把刚才的气都泄出来：“还想借钱填赌坑？俺要是真借了，才是对不起爹，对不起娘！”骂完，才转身往屋里走去。

转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牛家大院门口就围了不少人。

村里没地的汉子都往这儿凑，都想等着牛家挑扎觅汉。

春耕要开始了，牛家地多，每年这时候都要雇人帮忙。

封四也混在人群里，缩着脖子，眼神直瞅着牛家的大门。

他昨儿从封二家出来后，在村头草垛窝了一夜，冻得浑身发麻，这会儿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先找个活干，挣点铜子儿，哪怕婆娘孩子有口饭吃也好啊。

村里谁都知道，牛家雇人给的钱比旁处多。

旁的村子富户，一天就给二十个铜子，一个铜子才十文钱，可牛家大方，一天给三十个铜子，算下来比别处多挣一百文呢。

就因为这，每年春耕，不光本村的无地户来，连邻村的汉子都愿意跑过来等。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不知道今儿牛家要雇多少人，俺要是能选上，先给娃买斤糁子。”

另一个接话：“可不是嘛，牛家给的钱实在，干上半个月，能顶别处一个月的！”

封四没敢搭话，只往前面挤了挤。

他怕人家认出他，更怕牛家嫌他干活不出力，不雇他。

正琢磨着，牛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富贵着个账本走出来，清了清嗓子：“都安静点！要雇十个扎觅汉，会耕地、耙地的优先，愿意干的往前站！”

汉子们立马往前凑，封四也赶紧跟着挪了挪，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能不能挣着钱，就看这一回了。

富贵站在台阶上，眼皮都没抬几下，瞅着底下乌泱泱的人，也懒得一个个挑。

他手里拿着个小棍儿，朝着人群随便一划拉，嘴里头数着：“你，你，还有你……再加上那边俩，够十个了！”

封四正缩在人群里紧张呢，冷不丁听见富贵点到自己，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抬头看。

就见富贵指了指他，又喊了句：“你也过来！明儿一早卯时到这儿来上工，带好自己的锄头！”

封四连忙点头，嘴里小声应着“哎，哎”，心里头总算松了口气，好歹有活干了，能挣着铜子儿给娃买糁子了。

旁边没被选上的汉子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散了，嘴里还念叨着“只能等秋收的时候早点来了。”

被选上的几个人凑到一块儿，有说有笑的，都盼着赶紧上工挣钱。

封四没敢多说话，就站在边上，心里头盘算着：一天三十个铜子，干上几天，先给家里买点吃的，债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富贵点完人，扭头就往村外走，嘴里头喊着：“都跟俺来！地在村东头那片洼子，别磨蹭！”

十个汉子赶紧跟上，封四也攥着自家那把磨得发亮的锄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牛家的地里，那片地宽敞得很，就等着松土了。

富贵往地埂上一蹲，指着眼前的地，声音拔高了些：“都听好了！今儿的活就是把这几亩地深耙一遍，把土块敲碎，别留大疙瘩。

干活都勤快点，别耍滑！晌午东家管饭，蒸的玉米面窝头，管够！

多吃就能多干，要是让俺瞅见谁偷懒耍奸，磨洋工，别怪俺翻脸不认人，直接撵走，半个子儿都没有！”

汉子们一听晌午管窝头，眼睛都亮了，纷纷应着“知道了”，拿起锄头就往地里走。

封四也不敢耽搁，赶紧找了一垄地，抡起锄头就干。

他知道，要是被富贵瞅见偷懒，这份活就没了，家里的娃还等着吃饭呢。

锄头下去，土块“咔嚓”碎开，他心里头也踏实了点，只盼着能安安稳稳干到晌午，先混口饱饭，再挣那三十个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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