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铁头农会起义（2）

费左氏在堂屋里急得直蹦跶，手里的帕子攥得皱成一团，听见院门外“减租减息”的喊声响得能掀了房顶，脚底下跟踩了烙铁似的。

她心里门儿清，铁头这就是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不就是去年没把那十几亩地租给他么，现在领着人堵门，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呢！

可她也明白，要是一直躲着不出去，这些佃户能在门口闹到日头落山，到时候全村人都看费家的笑话，传出去脸都没地儿搁。

她深吸口气，对着丫鬟扯着嗓子喊：“快！给俺把衣裳抻平整了，叫上护院们都过来！都精神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等护院们拎着棍子在门后站齐了，费左氏又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硬着头皮喊：“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拉开，她一脚踏出去，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盯着铁头，不等人家开口，先抢着开了腔：“铁头！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充好汉！

俺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不就是记恨去年俺没把地租给你么？

现在领着人来闹，想公报私仇是不是？别以为俺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这话一喊，周围的佃户们都安静了些，铁头刚要张嘴反驳，费左氏又猛地转头看向自家佃户，嗓门提得更高：“老少爷们！咱今儿个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俺费家收租，啥时候逼着你们交过？

哪回不是你们凑够了粮再送来？就算赶上欠收年景，俺不也没拿着鞭子催你们要么？你们摸着良心说说，俺待你们差啥了？别跟着外人瞎起哄！”

费左氏这话一落，院里院外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沙沙”响。

佃户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耷拉着脑袋没敢搭腔，心里头都门儿清，费左氏待他们确实不算差。

前几年闹旱灾，有几家交不上租，她也没带护院来掀房顶、搬东西，逢着冬天粮缸见底，谁要是厚着脸皮去求，她也能匀个一斗两斗糁子，让大伙凑活过个冬。

有个拎着镰刀的老佃户，手指头抠着刀柄，凑到旁边人跟前小声嘀咕：“说起来，俺家前年冬天没粮，还是跟费家借了两斗糁子，开春才还上的……”

这话一出口，周围好几个人都点头，脸上那股子闹事的劲头明显松了不少，有的甚至往后缩了缩脚。

铁头瞅着这架势，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往前跨了两步，拔高嗓门喊：“老少爷们！别听她这话糊弄人！她是没拿着鞭子逼过租子，可欠下那租子，她少收过一粒吗？”

他伸手指着大伙，声音里带着急劲儿：“你们忘了？每年收完粮，交完租子，家里剩下的那点够吃几个月？

冬天天寒地冻的，谁家孩子不是穿着露棉絮的破衣裳？谁家不是顿顿喝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啃硬邦邦的红薯干？这都是啥闹的？不就是租子太高，把咱的血汗都刮走了吗！”

铁头往费左氏那边狠狠瞥了一眼，又转过来对着佃户们喊：“今儿个咱来不是跟她找茬，是要个活命的公道！她要是不给咱减租减息，不给咱永佃权，咱就杵在这儿不走！总不能一辈子让租子压得喘不过气，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话一喊，刚才松了劲的佃户们又抬起头，眼里头重新冒了光。

有个年轻汉子攥紧了锄头，扯着嗓子应和：“铁头说得对！租子是太高了！俺家去年收了十石粮，交完租和欠下的账就剩不到一石半的粮食，冬天还是跟亲戚借粮才熬过来的！”

一有人带头，其他佃户也跟着嚷嚷起来，“就是！得减租！”

“不给说法不走！”的声儿又响了起来，比刚才还热闹，连墙头上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小声议论：“说的也是，租子确实不轻……”

费左氏瞅着底下佃户们的劲头又上来了，吵吵嚷嚷的声儿快把耳朵震聋，心里头又急又慌，铁头这张嘴太能煽动人，自己刚才那番掏心窝的话压根压不住势头，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定要出啥乱子，传出去费家的脸面更没法搁。

她攥紧手里的帕子，深吸口气，脸上强挤出点软和神色，对着铁头放缓了语气：“铁头兄弟，咱别让大伙堵在门口看笑话了。

你现在是农会主任，有啥话咱进屋单独聊聊，有啥条件咱也好商量不是？别在这儿跟底下人起哄架秧子。”

铁头见费左氏服了软，心里头一阵得意，抬抬手大声喊：“大伙先静一静！”底下的喧闹声立马小了大半。

他转头对着佃户们朗声道：“俺就代表大伙跟她进屋聊聊，你们在这儿等着！

要是她不给个满意的说法，不给咱减租、不给永佃权，咱今儿个就掀了她费家的大门，绝不含糊！”

佃户们立马应和：“好！俺们等你信儿！”

“别让她拿空话糊弄你！”

铁头点点头，又斜着眼瞥了费左氏一眼：“走吧，进屋说，别让大伙等急了，耽误了正事。”

费左氏心里头憋屈得慌，可也没别的法子，只能侧身让开道，咬着牙说：“跟俺来。”护院们见主子松了口，也都把手里的棍子悄悄放下了，眼睁睁看着铁头跟着费左氏进了堂屋，门口的佃户们则三三两两聚着，眼神都死死盯着费家的大门，就等着铁头出来给个准信儿。

费左氏领着铁头进了堂屋，扭头对旁边候着的小青喊：“小青，快给铁头兄弟倒杯热茶来，要刚烧开的滚水沏的！”

小青脆生生应了声“哎”，转身就往灶房跑，没一会儿就端着个粗瓷茶杯过来，小心放在铁头跟前。

俩人在八仙桌旁坐下，费左氏先端起自己的茶碗抿了一口，压了压心里头的火气，开门见山问：“铁头兄弟，咱也别绕那些弯弯绕子了，你直说了吧，咋做你才肯让外头的人散了，不闹了？”

铁头瞅着跟前的热茶，也不客气，端起来“咕咚”喝了一大口，烫得他龇了龇牙，还是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大模大样说：“也没啥难的！你把去年收回的那十三亩地还给俺，接着租给俺种，再给所有佃户都办永佃，俺保证立马出去把人散了，往后不找你费家的麻烦。”

费左氏端着茶碗没喝，手指头在碗沿上蹭来蹭去，心里头打着算盘：地接着租给他倒没啥，佃户要永佃也能稳住人心，可减租减息绝对不行，家里老老小小、丫鬟护院都靠租子过日子，他们之前欠的账要是免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她想明白后，放下茶碗说：“地，俺可以接着租给你，其他佃户要永佃，俺也答应。

但减租减息不行，俺一家老小都指着这些地吃饭呢，他们之前欠的账也是实打实的，俺没法免。”

铁头一听自己的地能要回来，心里头立马乐开了花，至于减租减息，本来就不是他最上心的，只要自己有地种、能糊口就行。

他立马拍着桌子说：“中！就按你说的来！只要你给所有佃户永佃，俺现在就出去把人散了！”

没成想费左氏却摆了摆手，皱着眉说：“你别急高兴！俺还有个条件，不能只让俺费家一家吃亏吧？

宁家、牛家也得跟俺一样，给佃户永佃、而且必须减租减息，不然俺刚才答应的这些，全都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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