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铁头农会起义（6）

铁头瞅着宁学祥真让宁学诗一笔一划登记，还把写好的永佃契往佃户手里递，心里头跟揣了块热乎糖似的，早前那点嘀咕全飘没影了。

他凑在桌旁边，看着佃户们一个个摁手印、接契书，嘴都快咧到耳根子。

这都第两家地主松口给永佃了，就剩牛家了，只要在把牛家搞定，那他铁头在村里的地位就无人能够撼动。

等佃户们攥着契书散了，铁头还拉着封大脚念叨：“真没寻思宁学祥这回这么痛快！有了这永佃，佃户们也不用愁地被收了，俺这农会主任也算没白当！”

封大脚没多搭话，只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神里藏着点没说透的琢磨。

到了夜里，宁家大院里又悄悄聚满了佃户，一个个手里攥着白天刚领的永佃契，脑袋耷拉着，脸上都透着慌。

宁学祥站在台阶上，嗓门压得低却带着狠劲儿：“算你们识相！白天那出戏都给俺烂在肚子里，别往外漏半个字！

这新契书俺先收着，把之前的老租契还给你们，往后谁要是敢走漏风声，别忘了俺儿宁可金手里的枪，到时候可别怨俺不留情面！”

佃户们没人敢吭声，赶紧把新契书递上去，接过老租契揣进怀里，跟偷了东西似的，低着头悄悄溜出了宁家大院。

宁学祥捏着收回来的契书，嘴角撇了撇，心里头的石头才算落了点，只要先瞒过铁头，等这阵风头过了，这永佃的事儿，还不是他宁学祥说了算！

又过了几天，铁头找来了四五十个没地种、平常就爱扎堆闲逛的懒汉，领头往牛家大院走去。

到了门口，他往台阶上一杵，扯着嗓子喊：“牛天赐！赶紧出来！俺们要租你家的地种！还得给俺们减租减息！再不出来，俺们就闯进去了！”

懒汉们也跟着起哄，“要租地”“减租减息”的声儿吵得院里头鸡飞狗跳。

牛家的管家富贵正扫着院子，听见外头的动静，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地上，赶紧往堂屋跑，一进门就喘得直捂胸口：“老爷！老爷！不好了！外头来了一群人，吵着要租咱家的地，还让减租减息呢！”

牛天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听了这话愣了好半天，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晃洒了：“啥？租地？减租减息？咱牛家的地啥时候对外租过？连个佃户都没有，他们这是来闹啥幺蛾子？”

说着就猛地站起身，眉头皱成个疙瘩，往门口走：“走，俺去瞅瞅，看是哪个丧良心的，吃了俺家的救济粮，还要来俺家闹？”

牛天赐带着富贵往门口走，刚把大门“吱呀”推开，一眼就瞅见铁头杵在台阶上，身后还跟着一群吵吵嚷嚷的懒汉。

他脸“唰”地就沉下来，开口就带着火气：“铁头！你带着这群人在俺家门口瞎闹腾啥？闲得没事干，找不着正经活儿干了？”

铁头见牛天赐出来，腰杆挺得更直，嗓门也拔高了些：“牛天赐，俺们来不为别的，就想代表其他人租你家的地种！还有，租子得减，利息也得降，你家地多的是，别这么抠门，给大伙留条活路！”

旁边的懒汉们也跟着起哄，“就是！给俺们地种！减租减息！”的声儿此起彼伏，吵得人脑仁疼。

牛天赐气得手都有点抖，伸手指着铁头：“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咱牛家的地啥时候对外租过？都是自家雇扎觅汉，哪来的佃户？你带着这群人来胡搅蛮缠，是故意找事是吧？”

富贵也在旁边帮腔，急乎乎地说：“就是啊铁头，今天大旱，俺们少爷开囤放粮，你老娘也领了粮食，你咋还反过来闹呢？这良心都搁哪儿了？”

铁头却不管这些，梗着脖子说：“就那点救济粮够干啥的？吃完就没了！不如给地种实在！今天你要是不答应，俺们就不挪窝，就在这儿耗着！”

牛天赐听铁头这话，反倒被气笑了，“呵”地一声，手都不抖了：“铁头，你可真会说笑话！”

他伸手指着铁头身后那群人，声音里满是不屑：“要是换旁人来租地，俺没准就应了，别说减租减息，少要两成租子都成！

可你瞅瞅你带的这帮货，哪个不是天牛庙村出了名的懒汉？

春天不种地，秋天不晒粮的主儿，把地租给他们，用不了两年，好端端的良田就得变成荒坡！”

说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也沉了些：“铁头，听俺一句劝，赶紧领着人走！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俺这儿可没闲地给你们糟践！”

铁头身后的懒汉们听见这话，有的耷拉了脑袋，有的还想张嘴嘟囔两句，却被牛天赐冷飕飕的眼神怼了回去。

铁头自己也愣了愣，可转念一想，要是就这么走了，往后在村里更没脸面，又梗着脖子道：“你少找借口！俺们只要地，种不种得好不用你管！”

牛天赐脸“唰”地又沉下来，语气也硬了：“俺的地，俺就得管！今天这地，你想租也租不成！再在这儿闹，俺可就不客气了！”

铁头脖子一梗，瞪着牛天赐：“俺倒要看看，你能咋不客气！”说着干脆一屁股坐在牛家门口的青石板上，双手往膝盖上一搭，屁股还往旁边挪了挪，那架势就是要赖着不走了。

身后的懒汉们见他这样，也跟着零零散散地蹲下，虽说没敢吭声，却也没挪窝，眼神里满是虚张声势的慌。

牛天赐瞅着他这无赖样，也没惯着，抬手“啪、啪”拍了两下巴掌。

没一会儿，从门里就走出二十个壮汉，个个身材魁梧，胳膊上的腱子肉都鼓着，手里都拎着驳壳枪，枪管子亮闪闪的，脸上没一点笑模样，看着就杀气腾腾的，院门口的风都好像冷了几分。

懒汉们一看见枪，立马就慌了，有几个悄悄往后缩，脚底下都开始挪腾，还有人偷偷拽了拽铁头的衣角，小声嘀咕：“铁头，要不咱先走吧……”

铁头坐着没动，可脸色也有点发白，攥着裤腿的手紧了紧，嘴上却还硬着：“你、你这是想干啥？耍横是吧？别以为只有你有枪，俺们农协也有武装力量。”

牛天赐冷笑一声，指了指门口：“干啥？让你们走！这些兄弟是俺家护院，只防坏人！再不走，真等枪走了火，可别哭着喊着找地方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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