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费大肚子逼银子当填房丫头

伙计把粮袋稳稳当当地搁在屋里那土炕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跟费大肚子撂下句“粮食送到咧，俺回起了”，转身就迈着大步往外走。

费大肚子忙着在后头迭声道谢，刚追到门口，人家早没影了。

他赶紧把门掩上，搓着俩手凑到炕边，盯着那袋小米，眼睛都直了。

伸手解开袋口的麻绳，俩爪子往袋子里一插，满满攥了一把小米。

米粒黄澄澄的，还带着股子干爽劲儿，他把小米举到鼻子底下，使劲吸了一大口，那股子粮食特有的喷香味儿，一下子就钻到心坎里去了。

他忍不住把小米凑到嘴边，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又赶紧缩回来，生怕舔掉一颗。

这几年日子难巴，地里没收成，家里老早就断了细粮，他都快忘了小米是啥滋味儿了。

上回吃小米饭，还是在上回，年头太久远了，他忘记了。

“爹，俺们啥时候能喝小米粥啊？”门口传来妹妹怯生生的声儿，几个孩子都扒着门框，俩眼巴巴地瞅着炕上的粮食。

费大肚子这才回过神，把手里的小米小心翼翼地放回袋子里，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吃啥小米粥，咱们吃小米饭咧！”

费大肚子这话刚撂下，就传出银子娘的呵斥：“吃啥小米饭！你给俺撂下！”

他手里还攥着刚要往瓢里倒的小米，听见这话立马僵成了根木桩子，扭过头瞪着眼珠子：“咋了这是？现成的小米摆跟前，咋就不让吃咧？俺饿了好几天，今个好不容易有口细粮，还不能让俺吃顿饱的？”

银子娘裹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脸煞白煞白的，没搭理费大肚子的火气，反倒把眼神挪到银子身上，声音放软了些问：“银子，你跟俺说实话，牛家就这么痛快把粮食借你了？没提啥要求？”

银子刚把弟弟妹妹拉到身边，听见娘这么问，手不自觉地又往衣角里抠，低下头小声说：“少奶奶……少奶奶没咋为难俺，就问了借多少，还让富贵送了粮来。”

费大肚子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你这娘们咋回事？人家牛家好心借粮，你还疑神疑鬼的！难不成非得人家提要求你才踏实？”

银子娘白了他一眼，又往银子跟前凑了两步：“你别听你爹瞎嚷嚷，大荒年里，谁家粮食不金贵？

牛家虽说家底厚，可也不能平白无故给咱两斗小米。

你再想想，少奶奶就没说别的？比如让咱啥时候还，咋还？”

银子抿了抿嘴，想起宁绣绣说的填房丫头的事，眼圈又有点发红，却还是摇了摇头：“没说还的事，就说让俺回去琢磨琢磨……”

她话还没说完，费大肚子就抢着喊：“琢磨啥？人家就是好心帮咱！你别在这儿瞎琢磨了，赶紧淘小米，今个咱就吃干饭！”

说着又要去抓小米，银子娘一把把他的手打开：“你急啥！粮食先放着，等问清楚了再说！别到时候吃了人家的粮，欠了还不起的债！”

银子娘，这心“咯噔”一下就揪紧了，往前又凑了半步，声音都发颤：“提了啥？你倒是说啊！非要急死俺才甘心咋地？”

费大肚子也停了手，直勾勾盯着银子，他也想听听牛家少奶奶提了什么要求。

银子攥着衣角的手都泛了白，头埋得更低，声音细得跟蚊子哼似的：“少奶奶……少奶奶没要利息，也没说啥时候还粮。

她就是说……说想让俺去她家当填房丫头，还说要是俺愿意，就风风光光抬俺过门，往后咱家里吃穿也不用愁，弟弟妹妹也能吃饱饭……”

这话一出口，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费大肚子一听这话，先是愣了愣，跟着“嘿嘿”笑出了声，那嘴咧得都快到耳根子了，手“啪”地一拍大腿：“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凑到银子跟前，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丫头你傻愣着干啥！虽说没当上二房，可填房丫头也中啊！你想想，进了牛家的门，咱一家子往后还愁吃不上饭？月月都能有粮食，别说填房丫头了，就是让你去当那低贱的粗使丫鬟，给人扫地洗衣裳，那也值啊！”

银子娘在一旁听得脸色更白，伸手狠狠拽了费大肚子一把：“你疯了？那填房丫头是啥好事？连个名分都没有，咱闺女去了那不是受气吗？”

“受啥气！”费大肚子甩开她的手，眼睛亮得跟见了肉的饿狼似的，“牛家是咱村的大户，少奶奶又没说亏待银子，还能让咱全家吃饱饭，这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你别在这儿瞎拦着，这事儿咱得应！”

最小的弟弟听不懂啥是填房丫头，只听见“吃饱饭”，立马拉着银子的衣角仰着脖子问：“姐，是不是俺以后天天都能吃小米饭了？”

银子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又瞅着爹满脸的喜色，再想想娘煞白的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家里难，可她早已心有所属，一想到这儿，心里头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闷得喘不过气来。

费大肚子瞅着银子红着眼圈不吭声，心里头立马琢磨过味儿来，往前凑了凑，拍了拍她的胳膊：“闺女，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铁头那小子呢？

俺告诉你说，你俩那档子事，俺不同意！”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粮袋，又扫了眼缩在墙角、瘦得跟柴火棍似的弟弟妹妹，语气一下子沉了：“闺女啊，你睁眼瞅瞅咱这家！你娘病了小半年，连副正经汤药都没喝上，你弟你妹饿的前心贴后背，昨儿个还吵着要吃观音土！你真忍心看着一家子就这么饿死？”

银子娘在一旁听着，眼圈也红了，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泪，没搭腔。

费大肚子又接着说：“铁头那小子能给你啥？他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难不成你要跟着他一起饿肚子，再让咱全家跟着你遭罪？

牛家不一样啊！进了牛家的门，你穿的是细布衣裳，吃的是细粮煎饼，咱全家也能跟着沾光，你娘的病也能请大夫治了，这多好的事儿！”

银子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衣襟上。

她抬头瞅了瞅娘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弟弟妹妹眼巴巴的模样，心里头跟针扎似的疼。

“爹……”银子的声音哑得厉害，刚开了个头又咽了回去。

银子心里明白她爹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可是家里的情况就摆在这里，由不得她想咋样就咋样。

费大肚子见她松了口风，赶紧趁热打铁：“闺女啊，听爹的话，这事儿咱应了！咱不能为了一时的念想，把全家的活路都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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