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醋坛子打翻了
牛天赐刚迈过堂屋门槛,手一扬就把军帽往八仙桌上掼,“啪”地一声,帽檐磕在桌角,沾的泥星子溅出去,有的还粘到了桌边的粗瓷茶碗上。
他戳在桌前没挪窝,瞪着那顶歪歪扭扭的帽子,忽然压低了嗓门嘟囔:“这可是个实打实的好机会,过这村没这店了!”
旁边伺候的老妈子刚要凑过来拾掇,瞅他这神情,又悄没声儿地缩了回去。
牛天赐也没管旁人,心里头打着小算盘:北洋军这阵子打一仗败一仗,跟丧家犬似的,直鲁联军更邪乎,连南京那老窝都让人端了,这会儿乱得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他伸手摸了摸褂子口袋里的银圆,指尖能碰着那圆溜溜的边儿,心里更亮堂了:他想把莒县划到自己的治下。
牛天赐手往桌沿上一撑,指节都泛了白,嘴里忍不住念叨:“莒县啊!那可是块肥肉!足足管着两千来个村子,地里长的麦子、玉米堆成山,是实打实的囤粮大县!”
他越说越兴奋,干脆绕着桌子走了两步,军靴踩得青砖地“噔噔”响,继续自言自语道:“只要把莒县攥在手里,那就等于把粮食攥在手里,有了粮就可以养兵,手里有兵有枪,还怕啥北洋军?他们现在败得跟丧家狗一样,咱正好趁这时候反了他们!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派系。”
牛天赐想到这儿,俩眼亮得跟点了灯似的,嘴角子都快咧到腮帮子了,手在大腿上“啪”地拍了一下,连军靴跺地的劲儿都比平常大,震得窗框子都嗡嗡响。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能成,跟魔怔了似的,会儿“嘿嘿”笑两声,一会儿又蹲在地上嘀咕“两千个村的麦子啊”,桌上那顶歪歪扭扭的军帽,早让他忘到后脑勺去了。
“不行,得赶紧问问钱够不够!”他猛地一拍脑门子,转身就往后院冲,脚步快得差点撞着门框,吓得廊下的鸡扑棱棱飞起来。
后院里,宁绣绣正坐在屋檐下绣帕子,线绳在手里扯得“嘣嘣”响,见他风风火火跑过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瞅着他:“咋了这是?慌里慌张的,跟后头有狗追似的。”
牛天赐往她跟前一蹲,气息还没喘匀,嗓门却不小:“绣绣,咱家里现在还有多少现大洋?你跟俺说说,越多越好!”
宁绣绣愣了下,手里的针还悬在半空:“你要大洋干啥?前阵子刚给护院发了月钱,账房老周说还剩三百多块,再有就是咱家的银窖了。”
银窖,几乎每个地主都有,那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财富所在。
就比如费家,牛天赐不知道她家钱庄里有多少银元,但是在她家搜出来一个银窖,里面光小黄鱼(一两金条)就上百根,大洋更是八口箱子,细算下来足足二十万现大洋。
(查过资料了,像费左氏这种大地主,一年扣除开销,可盈余6000块现大洋。)
牛天赐对宁绣绣说道:“绣绣,开银窖,俺要用钱。”
宁绣绣手里的针“啪嗒”掉在鞋底上,俩眼“唰”地瞪圆了,嗓门都拔高了半截:“你要干啥啊!账面上那三百块还不够用?还要动银窖?”
她赶紧把针捡起来,手指头攥得指节发白,又急着说:“那银窖里的银子可都是你爹,你爷爷,你太爷爷积攒下来的辛苦钱!平常别说动了,连提都少提,护院的月钱、家里的嚼用,都是从账面上走,你这是要干啥天大的事,非得动它?”
牛天赐见宁绣绣急得脸都红了,赶紧伸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脸上带着笑,声音也软乎乎的:“你别这么急啊,俺没说要动咱祖上传下来的银子!”
宁绣绣这才松了点劲,却还皱着眉:“那你说开银窖……”
“你忘啦?”牛天赐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得更明显了,“前阵子咱收拾费家那院子,搜出来不少好东西,不光有上百根小黄鱼,还有好几箱子大洋,俺都悄悄挪到咱银窖里存着了,没动咱自家原来的家底!”
他又拍了拍宁绣绣的手,接着说:“俺这回就是想从那些里头取点用,咱自家攒的银子还好好在那儿搁着,一分都不动!你想啊,那些本就是额外得的,现在拿出来办事,办成了往后咱有更多钱,办不成也不亏咱的老底子,多划算?”
宁绣绣愣了愣,眨巴眨巴眼:“你说的是费家那批?”
见牛天赐点头,她却说:“那是费家的钱,你应该还给文典哥。”
牛天赐脸上的笑“唰”地就没了,胳膊“腾”地从宁绣绣肩膀上挪开,眉头拧成个大疙瘩,嗓门一下子就粗了:“凭啥还给费文典那个窝囊废?!”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手往大腿上“啪”地一拍:“费家遭了马子,是俺!俺带兵杀了马子,替他大嫂报的仇。
他费文典回来看过一眼吗?没有,他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抚养他长大的嫂子死了,他都没有回来祭奠一下,费家的银子他配花吗?”
“现在倒好,搜出来点钱,你倒想着还给他?”牛天赐越说越气,嗓门又高了半截,震得屋檐下的麻雀都扑棱棱飞了,“你要是对他余情未了,你可以去找他。”
宁绣绣让牛天赐这通吼吓得往后缩了缩,嘴唇动了两动,到底没敢再搭茬。
她垂着脑袋,手指头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里头也犯委屈,她哪儿是对费文典余情未了啊!
她就是觉得,钱是人家费家的,不管费文典多窝囊、多没良心,连养他长大的嫂子没了都不回来奔丧,是挺不地道,可该是谁的还是谁的,咱占人家的便宜算啥事儿啊?
可这话到了嘴边,瞅着牛天赐那瞪得溜圆的眼、气得发红的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知道牛天赐的脾气,这会儿正火头上,再犟嘴,指不定还得吵得更凶。
牛天赐站那儿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胸脯子还一鼓一鼓的,瞅着宁绣绣垂着脑袋、手指头一个劲捻衣角的模样,那股子火慢慢就下去了。
他也琢磨过来,刚才话说得太冲,绣绣不是那意思,就是性子实诚,认死理儿,觉得啥东西都得归原主。
可他一听见宁绣绣管费文典叫文典哥,心里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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