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稍微一动气,脸上的伤就疼得她眼前发黑,
而且一想到何江海那毫不留情的手段,所有的泼悍都化作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嗬嗬”声,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受伤的母兽。
棒梗缩在炕角最里面,用一床油腻的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但被子里同样气味难闻,而且他昨夜吓得失禁,裤裆里还是湿冷黏腻的。
晚上棒梗睡觉的时候,还说梦话......可见对他造成的阴影有多大?
向来威风八方,作威作福惯了的孩子,被这么一吓,没个一年半载怕是都恢复不好。
以后哪里还敢去招惹何雨水?想想都怕!
贾家唯一还算能活动一下的只有秦淮茹。
她脸上那两道红肿的指痕依旧明显,但比起其他三人,她伤得最轻。
她强撑着疲惫和恐惧,想把角落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痰盂端出去倒掉,哪怕只是倒在院里的泔水桶,也能让屋里的空气好一点点。
可她刚颤巍巍地端起痰盂,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贾张氏嘶哑急切的低吼:
“端…端出去…招…招眼…别…别出去…”
贾张氏三角眼里满是惊恐,仿佛那扇门不是出口,而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秦淮茹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婆婆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再听听炕上丈夫压抑的痛苦呻吟和儿子在被窝里的瑟瑟发抖,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最终默默地、又将那污秽不堪的痰盂放回了原处,自己也瘫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像个不见天日的活牢笼!
一家人,竟然被一个人吓得连门都不敢出,连屎尿都要憋在屋里!
贾张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糊着旧报纸的窗户,仿佛能穿透过去,看到中院的情形。
她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诅咒:“…挨千刀的…断子绝孙的…不得好死…街道…街道不会放过他的…王主任…王主任肯定…肯定上报了…”
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给全家人打气,但声音里却没有半分底气,只有色厉内荏的恐惧。
就在这时,院外隐约传来何雨水轻快的脚步声,以及那诱人的肉包子香味……
这味道如同最残酷的刑罚,勾得贾家四人肠胃同时痉挛,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却又被现实的恐惧和身体的痛苦狠狠压下。
对比之下,他们这屋内的恶臭和煎熬,显得更加悲惨和绝望。
贾东旭猛地夹紧双腿,身体弓得更厉害,额头青筋暴起,几乎要憋晕过去。
完了…那个煞神…好像还在外面…这尿…到底要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易中海趴在冰冷的炕上,后背的鞭痕如同烙铁般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咬着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没哼出一声。
这点皮肉之苦,他还能忍。
毕竟在车间抡了大半辈子锤头,手上茧子比脸皮还厚。
比起身体的疼痛,心里那杆秤才真正压得他喘不过气。
何江海……这尊煞神回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下手也太狠了!简直把他这“一大爷”的脸面摁在地上踩!
但……万幸……万幸那件事他还不知道……
易中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
何大清那个糊涂蛋,跟着寡妇跑之前,倒是还记挂着点骨血,隔三差五偷偷往他这儿汇钱,让他转交给傻柱兄妹。
头几年汇得勤,后来少了,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笔钱,他确实没全给傻柱。
雨水是个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给她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傻柱又是个直肠子,被秦淮茹迷得五迷三道,钱到他手里,转个身就得姓了贾。
所以,他“帮”他们存着了。用这钱,时不时接济一下更“困难”的贾家,买点粮食,扯点布头,维持着院里“互助”的表象,也全了自己“仗义疏财”的美名。
多出来的,自然就……贴补了自家开销。
易家不差那点钱,但问题是多了,他就不想还了。
这事儿他做得隐秘,连一大妈都只知大概,不知具体数目。
他自信没人能揪住尾巴。
何江海再横,他能知道几年前邮局汇款的底子?
现在死无对证,只要自己咬死了是接济了困难户,是为了傻柱好,他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吐出来?易中海心里冷哼一声。
出问题的时候,吐是肯定要吐一点的,做做样子,堵堵众人的嘴。
但想让他全吐出来?没门!
那可是他易中海“辛辛苦苦”替何家“保管”了这么多年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凭什么他何江海一回来就要全盘拿走?
还要自己低声下气地去求他原谅?
呸!
易中海忍着剧痛,慢慢攥紧了拳头。
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眼前一黑,但他眼神里的算计和顽固却愈发清晰。
低头?不可能。这院里的天,还没变到那份上!
他易中海经营了半辈子,根深蒂固,岂是一个莽夫能轻易掀翻的?
等着瞧……等风头过去……等王主任……总有说理的地方!
他缓缓吁出一口带着痛楚的浊气,把脸埋进带着霉味的枕头里,开始默默盘算,那笔钱,到底吐出多少,才能既显得诚心,又不至于让自己伤筋动骨……
中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军靴声的远去而消散,只留下阳光透过槐树叶隙洒下的斑驳光点,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难以忽视的血腥与尿溺的混合气味。
秦淮茹瘫坐在冰冷的门槛内,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门板上那道细微的裂缝,向外窥探。
那个高大如山岳的身影正领着雨水和傻柱走出垂花门。
傻柱耷拉着脑袋,秦淮茹从来就瞧不上傻柱,她要的只是他的饭盒,粮票,那就是他养出来的狗!
他此刻看的是何江海!
就在对方侧身的一刹那,秦淮茹的目光猛地捕捉到了他军装领口下方,那一闪而过的、狰狞扭曲的疤痕边缘。
仅仅是惊鸿一瞥,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悸动猛地涌上喉头。
她下意识地看向炕上那个依旧蜷缩着、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丈夫。
贾东旭的窝囊,贾东旭的瑟缩,贾东旭那连出门排泄都不敢的怂态……
在此刻,与门外那道离去的身影形成了惨烈到刺眼的对比。
一个顶天立地,伤痕是勋章。
一个缩于方寸,狼狈是日常。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句不知从何处看来的、早已模糊的诗句,如同鬼使神差般,在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秦淮茹的脑海里。
灯火阑珊……她这昏暗逼仄的囚笼,何尝有过灯火?又何尝能回首?
一丝极其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感到羞愧的悔意,如同毒蛇,悄然噬咬着她的内心。
要早能遇见的是那般人物……要是……
“走…走了吗?他…他真的走了?”
贾东旭带着极度惊惶和急切的颤抖声音猛地打断了秦淮茹的思绪。
在得到秦淮茹一个细微的、无言的点头确认后,刚才还瘫软如泥、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贾东旭,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他猛地从炕上弹起,甚至顾不上牵扯到背上的鞭伤带来的剧痛,以一种近乎连滚带爬的狼狈姿态,跌跌撞撞地冲下炕,鞋子都顾不上穿,拉开门栓,像一支被强弩射出的箭般,“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目标直指院角那个污秽不堪的公共厕所!
那速度,那敏捷,与他方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淮茹怔怔地看着丈夫那因为极度憋胀而跑得歪歪扭扭、毫无尊严可言的背影,
看着他迫不及待地消失在垂帘门。
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悔意和幻想,瞬间被这无比现实的、极具讽刺意味的一幕砸得粉碎。
她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深深的悲凉如冰水般兜头浇下,让她从头到脚,都冷得彻骨。
她缓缓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秦淮茹的叹息还没出来呢,婆婆恶毒的咒骂响起,
“看,再看,小心我把你这贱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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