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一身皮外伤，看着唬人，没伤筋动骨

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尽，何雨水拎着油纸包快步穿过院子。

肉包子和热豆浆的浓郁香气霸道地撕破院中清冷的空气，像一只无形的小手，挠着每一个饥饿的肠胃。

傻柱跪在门槛外，几乎是一夜未眠，又痛又乏，此刻被这香气一激，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噜”狂叫起来，声音大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雨水手里的油纸包，干燥起皮的嘴唇无意识地舔了舔，喉咙剧烈地滚动着，眼神里混合着极度的渴望和小心翼翼的哀求。

何雨水走到近前，看着哥哥这副惨状，鼻尖一酸。

她偷偷瞥了一眼堂屋里正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的小爷爷，见他似乎没往这边看，心一软，飞快地从油纸包里掏出一个还烫手的大肉包，用气声急急道：“哥…快…偷偷吃一口…”

那白胖松软、渗着油光的包子几乎要递到傻柱嘴边。

傻柱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颤抖着伸出手，就像溺水的人去抓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包子的瞬间——

“嗯？”

一声冰冷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鼻音，从堂屋内骤然刺来！

何雨水的手猛地一僵，傻柱更是如同被电击般，吓得魂飞魄散，手唰地缩了回去，脑袋也瞬间耷拉下去，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何江海缓缓踱步出来，目光先落在何雨水那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包子上，随即冷冷地扫过傻柱那副馋涎欲滴又惊恐万状的怂样。

“雨水，你的早饭，自己吃。吃不完留着中午。”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寒意，“至于他……”

何江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傻柱身上：

“一身皮外伤，看着唬人，没伤筋动骨。

但内里阳气泄得厉害！知道什么叫阳气吗？

就是你那点可怜的精气神！全他妈用来供养外人、跟自己祖宗较劲了！”

他声音陡然严厉：“阳气一泄，五脏虚浮，胃气衰败！这个时候塞油腻厚味进去，不是救他，是害他！虚不受补，只会加重脏腑负担，郁结湿热，拖慢伤势恢复！想吃？”

何江海冷笑一声，指着傻柱：“他现在最该吃的是什么？是清粥小菜！是饿着！

让身体的机能降到最低点，把过去胡吃海塞、特别是喂了外人的那些浊气糟粕先排空！

让肠胃歇歇，让身体知道谁才是主子！这叫‘虚则实之’前的‘实则泻之’！重塑根基，懂吗？！

直白了说，就是要把贱！把骨头！打碎！”

傻柱被这一连串的中医术语砸得晕头转向，但“饿着”两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脸瞬间垮了下来。

那个打碎，听得他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是饿的，也是委屈的，更是痛。

但是，他还是不理解，祖宗的牌位挨打了吧？雨水的课本挨打了吧？到底还有啥？

傻柱的想法简单，扛过去，应该就行！

何雨水看着哥哥惨白的嘴唇，还是不忍心，小声道：“小爷爷…就…就一个包子…不然哥真要饿晕了…”

“晕不了！”何江海斩钉截铁，“饿一顿死不了人！他拿馊窝头苛待自己亲妹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会饿晕？！

还有，你他妈的让你妹妹请假给人带孩子。这事儿，我还没抽你！”

这话如同鞭子，抽得傻柱浑身一颤，脑袋垂得更低。

何江海眼神冰冷，对何雨水命令道：“去！把你床底下那个罐子里，那两个硬得能砸死狗的窝窝头拿出来！”

何雨水愣了一下，那是她之前实在饿极了又没别的吃食，偷偷藏起来最后也没啃动的“储备粮”……

她不敢违拗，很快拿来了那两个灰褐色、表面开裂、摸上去像石头一样梆硬的窝窝头。

何江海接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甚至发出了“砰砰”的轻响。

他随手将这两个“石头”窝窝头扔在傻柱面前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想吃？不是饿吗？”何江海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就吃这个！这才是你过去几年该吃的东西！好好尝尝！用你的牙，你的胃，好好记住这个味道！”

“什么时候把这两个窝头啃完了，什么时候，再跟我提‘饿’字！”

傻柱看着地上那两块堪称“凶器”的窝窝头，又闻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肉包子香，巨大的落差和生理上的饥饿感折磨得他几乎要崩溃。

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冷硬如铁的窝头，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伸出手，抓起其中一个……

而何江海，已经不再看他，转身对默默咬着包子的何雨水道：“快点吃，吃完换身衣服。今天周日，小爷爷带你去买东西。”

他扫了一眼地上绝望啃窝头的傻柱，补充道：“他跟着，扛包。”

肉包子的香气依旧往傻柱鼻子里钻，他机械地、用尽全力啃着那能崩掉牙的窝头，每嚼一下，都像是在吞咽自己种下的苦果，混着冰冷的绝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清醒。

他艰难地咽下口中粗粞拉嗓子的窝窝头！

傻柱心里苦，太他妈苦了。

可是饿的实在扛不住，哪怕是屎他都吃！

贾家那间低矮的西厢房内，空气污浊得几乎令人窒息。

一夜未曾消散的尿臊味、血腥味，混合着角落里棒梗昨夜实在憋不住拉在痰盂里的恶臭。

贾东旭以一种极其别扭、小心翼翼的姿势蜷缩在炕梢，像只受了惊的虾米。

他几乎不敢大幅度呼吸，每一次轻微的吸气都会牵扯到背上、腿上那一道道火辣辣疼痛的鞭痕，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涔涔。

但比皮肉之苦更折磨人的，是小腹处那股越来越汹涌、几乎要爆炸的坠胀感！

他憋了整整一夜的尿！

膀胱像是要炸开，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难以忍受的尿意冲击着他的神经。

可他不敢动，更不敢提出去上厕所！

只要一想到门外那个煞神可能就坐在堂屋，那双冰冷的目光或许正透过窗户缝盯着这边，

他就吓得浑身发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他只能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小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脸色憋得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忍受着这酷刑般的煎熬。

炕的另一头，贾张氏的状况更糟。

她那肥胖的身躯侧躺着，尽量避开被打得肿痛的半边脸和身体。

原本白白胖胖的大脸盘，此刻一边高高肿起，清晰的指印和淤青交错，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嘴角破裂结痂，稍微动一下嘴唇就疼得钻心。

她也是一夜未敢喝水，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着了火，渴得快要冒烟。

但比起口渴，那股同样强烈的尿意和角落里孙子制造出的恶臭，更是双重折磨。

她想骂人，想嘶吼，想砸东西，想把那个天杀的何江海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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