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抬起头，看着小爷爷

何江海是以前厂里头灶何大清的小叔。

曾经东城区一带有名的大厨何小海的亲弟弟。

他曾经在同仁堂做伙计，后来在朝鲜更是战功卓著的英雄，而且还是张九林院长的高足。

这样的背景，简直吓人。

三代贫农的许大茂跟一个活着的战争功臣怎么能相提并论。

娄振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他可不会傻到让女儿去四合院走一趟，瞎猫碰见死耗子，真就碰上了？

“嗯。”娄晓娥点点头，想起自己大胆的言辞和对方硬邦邦的反应，心跳又有些快，

“许大茂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可我看他……行事自有章法，虽然手段…是厉害了些，但都是为了管教自家不争气的晚辈，维护正理。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钦佩：“他的医术应该是极好的，我看到他桌上那本医书，密密麻麻全是注解，还有张九林院长的批注。他这个人……很……很不一样。”

娄晓娥最终用了“不一样”这个略显苍白的词，但她的眼神和语气，却将那种复杂的观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谭雅丽听得有些茫然，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但是，谭雅丽也是文化人，这时候她选择听自己男人的。

娄振华却沉默了片刻，缓缓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女儿：“娥子，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拒绝许大茂，是因为他本人不堪，还是……因为这位‘不一样’的何大夫？”

娄晓娥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像熟透的樱桃。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对上父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抿了抿唇，避开父亲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执拗：“爸！两码事！我讨厌许大茂是因为他品行不端！跟…跟别人没关系！”

娄振华看着女儿这副情状，心里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靠回沙发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中精光闪烁，陷入了沉思。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娄晓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父亲指尖规律的叩击声。

良久，娄振华才缓缓开口，语气变得深沉而凝重：

“许家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许家人……心思太活络，非良配。”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女儿脸上，带着一种审慎的考量：

“至于这位何江海……张老都如此看重的人，必有过人之处，而且张家长子明天会亲自去轧钢厂道谢。

娥子，有些事情，不像你看的那么简单。”

“他是军人出身，手段刚硬，如今又搅进工业部的是非……那工业部，就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

“我们娄家现在的处境，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娄晓娥抬起头，迎上父亲深沉的目光。

她看到了里面的担忧、权衡，还有那份沉重的保护欲。

她用力点了点头：“爸，我明白。我知道轻重。”

但她随即又小声地、倔强地补充了一句，眼睛亮得惊人：“可我觉得……和躲在阴沟里算计人的臭虫比起来，哪怕是浑水里的蛟龙，也要干净痛快得多！”

谭雅丽不明所以，从女儿的表现中来看，已经摆出了九成八。但还是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同时被老爷和女儿相中？

“晓娥，你给妈说说，那是什么样的人？”谭雅丽好奇道。

娄晓娥把四合院里的所见所闻，管事大爷被吊起来打，聋老太怎么被收拾的，贾家怎么被揍的事儿。谭雅丽哭笑不得，只觉得这是一个暴力狂，哪儿有老爷说的那般稳重？

“妇人之见。”

娄振华板着脸，“真正有才华的人，天生就是桀骜不驯。晓娥，你妈身子不好，明天带她去轧钢厂看看吧。”

“好嘞，还是我爸聪明。”

娄晓娥立刻高兴了起来，“明天礼拜一，明天就去，我去看看，要穿朴素一点的衣服，那里人多口杂的，而且他似乎对花枝招展不感冒。”

说完，她噔噔噔的跑上楼去。

“你这女儿啊....算是白养了。”谭雅丽满脸苦笑。

娄振华则是拍了拍了谭雅丽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跟着我在四九城坚守着自己处理不掉的产业。不像他们，一有风声走的走跑的跑。”

谭雅丽叹气道，“要不是当年你在天津出手，我们谭家早没落了。跟你，我心甘情愿。”

她笑了笑，“对了，那个叫何江海的真走这么神？”

“张老的身体，康复了你知道吗？”娄振华问道。

“什么？”

谭雅丽吃惊的捂了捂嘴，“不是说，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吗？连他在西北的儿子都赶回来，刚刚说去道谢，竟然是.....”

娄振华不再说话，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谭雅丽想了许久，方才哑然一笑。

就连张老那样的大人物都欠着何江海这份恩情，这年轻人，倒是有意思很。

这么铁血的男人，就算不能庇护娄家，至少能给女儿有片瓦遮身.......

.....

轧钢厂宿舍区，那间带着小院的红砖房豁然出现在眼前。

何雨水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站在院门口，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比四合院那间耳房大了不知多少！还是独门独院！

何江海扛着那个更沉些的行李卷，推开刷着绿漆的木门，侧身道：“愣着干嘛？进来。以后，你就住这屋。”

他指了指朝南的那间卧室，到了白天，这里阳光正好可以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何雨水怯生生地迈过门槛，打量着干净整齐的房间、刷着白灰的墙壁、还有那张看着就结实的木床……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可她的高兴没持续几秒，小脑袋就又耷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闷闷的：“小爷爷……那…那我哥他……”

何江海把行李放在墙边，转过身，看着侄孙女这副明明有了新家却还惦记着那个糊涂哥哥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到那张旧办公桌前，拉过两把椅子，自己先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雨水，过来坐。”

何雨水乖乖走过去坐下，依旧低着头。

“抬起头，看着小爷爷。”何江海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把你哥，还有这个家，这些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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