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隔江犹唱后庭花
跟在王主任身后的是她的爱人,东城区副区长,吴晓。
何江海的目光扫过王兰花红肿的嘴唇,又落在她身后那位面色晦暗、下意识抿着嘴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心中瞬间了然,那股子混合着腐败甜腥的口气,隔着小半间屋都能隐约闻到。
“雨水,进屋去。把门带上。”
何江海声音平淡。
因为雨水正准备去倒水,何江海可不想自己的孙女害了他们家的脏病。
何雨水乖巧地“哎”了一声,虽有些好奇,但还是立刻放下毛笔,小跑着进了里屋,轻轻关上门。
王兰花脸上的尬笑僵住了,手提着点心,进退两难。
吴晓则眉头微蹙,似乎对何江海这近乎无礼的举动有些不适,
但终究没开口,只是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什么不适。
“王主任,您先别说话。”何江海抬手止住正要开口的王兰花,目光转向吴晓,
“吴区长,张嘴,我看看。”
吴晓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何江海如此直接,且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王兰花,后者赶紧使眼色。
他这才略显尴尬地微微张开嘴。
何江海凑近,只一眼,便见其舌苔黄厚腻,齿龈红肿渗血,咽喉深处黏膜糜烂,几个顽固溃疡点赫然在目,边缘凸起,颜色暗沉。
结合那股特殊口气,病因已明了大半——湿热缠结,虚火上炎,兼有……交插感染之象。
“多久了?忌口了吗?”何江海直起身,一边走向放着银针的抽屉,一边问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吴晓抿上嘴,声音有些沉闷:
“断断续续大半年了,上火就犯。忌口.……”话说得没甚底气。
王主任开口解围,“忌.....忌了。”
她其实有点恼火的,叫他别啃他偏要,跟他说自己不能吃,他偏要往里塞。
恼火,太恼火了。
这事儿,你能说?
你还没法说!
这也是他们不敢去正规医院的原因之一。
都是在这东城区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些特殊癖好,还真就不能说出来。
吴晓是分管教育和卫生的,更加没法说。
丢人!
而且,别人不一定能够弄好!
何江海取出银针消毒,闻言冷哼一声:“忌口?您这忌的是哪门子口?
您这病,根子在脾胃湿热,虚火浮越。肝肾之火助长势!还有……”
他话锋一顿,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开始发白的王兰花,“……这种事儿,你不忌都不行了。”
话不多,却像两根针,精准地扎在两人心尖上。
王兰花的脸瞬间红透,臊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吴晓也是面色变幻,尴尬中带着惊疑。
毕竟,何江海的话里头,没说什么,好像又全说对了。这大夫,有点东西啊!
“坐那儿。”何江海指了指桌旁的椅子。
吴晓依言坐下,身体有些僵硬。
何江海手法快准狠,取穴迎香、合谷、足三里、内庭,捻转进针,深淺得宜。
针尖微颤,一股酸胀感瞬间蔓延开来。
紧接着,他又在吴晓耳垂下方的翳风穴各下一针。
说也奇怪,不过片刻,吴晓便觉得口中那股灼痛肿痛感竟缓解了不少,
原本滞涩的呼吸也顺畅了些许,眼中不由露出惊异之色。
起针后,何江海走到桌前提笔开方,笔走龙蛇:“黄连、黄芩、栀子清热燥湿,生地、丹皮凉血养阴,石膏知母清胃火,再加一味儿甘草调和诸药。五剂,水煎服,一日三次。”
他将方子递给吴晓:“吴区长,药能医病,难医心。您这病,三分治,七分养。养,不光要清心寡欲,静养元气。
更重要的是忌口,这太重要了,有些东西,不能乱吃,也不能逼别人吃,对吧?”
他特意加重了“忌口”和“逼”三个字,说得吴晓耳根发烫,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您,王主任,”何江海转向面红耳赤的王兰花,
“您的方子也得换了。先前那个不对症,拖久了反而坏事。
等吴区长这药喝两天,您再过来,我给您重新调。
记住,这段时日,务必各用各的毛巾碗筷,分房而居,彻底杜绝交插感染的机会。
否则,反反复复,华佗再世也难根治。
你们守好各自的底线,多则半月,少则一周,那时候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在收拾针囊的时候,何江海有意无意的点道,
“对了,王主任,红星小学的校长您认识吗?”
“认识啊。”王主任看了吴晓一眼后说道,“有事儿我可以代为转达嘛。”
“是这样,院里的管事大爷,小阎,阎阜贵,还有易中海刘海中,我怀疑得了禽流感,传染,打算封闭一段时间。”
吴晓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捕捉到了这送上门的人情机会,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容,
“哎哟!何大夫!您看这事儿闹的!巧了不是?文教卫这块儿,正好归我分管!红星小学的钟校长,熟得很!一句话的事儿!”
他拍着胸脯,语气笃定,仿佛这不是什么麻烦,而是天大的缘分:
“阎阜贵老师是吧?有病那就得治!彻底治!传染性疾病可不是小事,关系到孩子们的健康,必须重视,严格隔离观察!
一个月?我看很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这就让秘书通知钟校长,特事特办,这个假,必须准!
还得让他安心养病,工资待遇方面,也绝不会让踏实工作的老同志吃亏!”
王兰花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许多,顺势把手里那两包点心往桌里边又推了推:
“就是就是!何大夫您真是心细,时刻想着街坊邻居的健康安全!
老阎这人吧,虽说有时候算计了点,但工作还是认真的。
该治就得治,该隔离就得隔离!我们街道办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需要开什么证明,或者院里消毒协调什么的,您随时言语!”
她这话接得滴水不漏,既全了场面,又隐隐点出知道阎阜贵的毛病,更表明了街道的态度——你何大夫想怎么“治”都行,我们绝对支持!
何江海看着这对夫妇一唱一和,几句话就把事情敲定得如此漂亮顺畅,心下冷笑,
面上却只是微微颔首,将那一百斤肉票不动声色地推了回去:
“吴区长太客气了。治病救人,分内之事。这票,收回去。规矩不能乱。”
吴晓哪里肯依,死活非要塞过来,连声说:“何大夫!您这就见外了!这不是谢礼,是……是诊金!对,诊金!
您妙手回春,这点心意您务必收下!不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推让几次,何江海见其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免得浪费时间,
而且,他们为的是心安,所以何江海淡淡收下:
“既然如此,却之不恭了。二位回去,务必按方服药,谨记禁忌。
要是实在忍不了,我送你们一句诗吧。
........隔江犹唱后庭花!”
“一定一定!”
“多谢何大夫!”
吴晓和王兰花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送走这两人,何江海转身,就看到何雨水从里屋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小声问:
“小爷爷,阎老师真的生病了吗?严重吗?”
何江海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嗯,病得不轻。脑子里的病,比身上的病更难治。
不过没关系,小爷爷会给他们好好‘治一治’。”
他看了看窗外渐高的日头,“去,换衣服拿上包,咱们先去百货大楼。”
......
夫妻俩离了轧钢厂,坐在车上,感慨不已。
“何大夫,果然有东西。”
吴晓瞥了眼副驾驶的王兰花。
“那是自然。”
“昨天的事故就是他处置的吧?”
“嗯。”王主任思虑片刻,“我主要是担心出点啥事,不过想想,这人有分寸,知轻重,应该能听懂我的良苦用心吧?”
吴晓拍了拍爱人的大腿根,
“行了行了,今天你再吃最后一回,明天就开始忌口。”
“不是,老吴,还吃啊?我可张不开嘴。”
“大夫刚刚不说了嘛,隔江犹唱......后庭花!”
吴晓感慨不已,到底是文化人,说话就是有水平,插和唱都是C开头,妙!
这样的医生,谁不想结交?
王兰花琢磨出了味儿,狠狠地捏了捏吴晓的肩膀,“嘶,老吴,你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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