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工业券现 微光引路

五四年入冬，北风刮在脸上，已带上了明显的刀子的意味。北京城的色调似乎也变得更加单调，人们身上的衣服多是深蓝、灰、黑，鲜亮的颜色成了稀罕物，也被那无形的、名为“定量”的框子束得紧紧的。

供销社仓库里，一种新的、淡黄色硬卡纸的票证开始出现在流转环节，上面印着“北京市工业生产品购买券”字样，俗称“工业券”。它与之前零散的购买证不同，显得更正式，覆盖的商品范围也更广——暖水瓶、搪瓷盆、铝锅、甚至一些五金工具，都需要用它，再配上相应的钱，才能购买。

“柱子，这批新到的‘飞鸽’牌自行车是工业券商品，入库要单独登记，和普通百货分开。”老会计指着那几辆被小心翼翼推入库房的崭新自行车，语气严肃，“券和钱都得对上，差一点就是大问题。”

何雨柱点头，仔细清点、记录。他注意到，工业券的发放极其有限，普通职工一个月可能也就几张，想要买自行车、缝纫机这样的大件，需要攒上很久很久。这无形中又设置了一道更高的门槛，将消费能力进一步细分。

这种变化，像冰冷的雪花，悄然落入四合院的每个角落。

贾张氏的抱怨又换了新内容：“这工业券比布票还难弄！想换个新脸盆都得等半年！”

有人家孩子结婚，愁的不是钱，而是凑不齐买新暖水瓶和搪瓷脸盆的工业券。

易中海似乎更能从中获益，厂里偶尔会奖励技术好的工人一些额外的工业券，这让他家的日子显得越发宽裕，也让他手中的资源更加令人羡慕。

何雨柱依旧沉默地上下班，将社里发放的那点微薄的工业券仔细收好。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比钞票更管用。

一个周末的午后，他带着雨水去合作社买本子和铅笔。路过卖文具的柜台，雨水的目光被一套陈列在玻璃柜台里的绘图仪器吸引住了——一个扁平的铁皮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圆规、分规、量角器，亮闪闪的，透着一种工业时代特有的精密美感。

雨水看得有些出神，小声说：“哥，我们几何老师就有这么一套，画图可准了。”

何雨柱瞥了一眼价格，不便宜，但更显眼的是旁边标注的“需工业券叁张”。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仅有的两张社里刚发的工业券，又看看雨水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渴望和旋即而生的懂事。

“走吧雨水，本子在那头。”他拉着妹妹走开，没说什么。

但这件事，却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他知道，雨水将来上中学，尤其是如果真能考上好的学校，这类学习工具是必不可少的。而工业券，将成为获取它们的关键。

几天后，社里处理一批因运输磕碰导致外壳稍有变形的处理品暖水瓶，价格便宜不少，但依然需要一张工业券。何雨柱犹豫了一下，最终用一张工业券和少量钱，买下了一个磕碰最不明显的。

他没拿回家，而是下班后，提着暖水瓶去了同院的老李家。老李是轧钢厂的四级工，家里孩子多，日子紧巴，冬天家里连个像样的暖水瓶都没有，喝口热水都难。

“李大哥，社里处理暖水瓶，我碰巧抢到一个，想着您家孩子多，用得着，就给您捎回来了。”何雨柱把暖水瓶递过去，语气自然。

老李又惊又喜，搓着手：“这…这怎么好意思…多少钱？我给你…”

“没几个钱，处理品。”何雨柱摆摆手，“就是…搭了张工业券。您看，您厂里要是有多余的工业券，以后有机会匀我一张就行，没有也没关系。”

老李顿时明白了，感激之余连忙道：“有有有！我们厂里这个月刚发了两张！我留着也没大用，正想攒着也不知道攒到猴年马月，给你正好！”他立刻转身回屋，拿出一张崭新的工业券，硬塞到何雨柱手里。

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在人情往来的外衣下悄然完成。何雨柱得到了他需要的一张完整工业券，老李家用极低的成本得到了急需的暖水瓶，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何雨柱没有停留，揣着那张工业券立刻离开。他知道，这种交易可一不可再，必须谨慎。

又过了几天，他“偶然”帮社里一位同事修好了家里漏水的龙头，同事感激之余，硬塞给他一小把厂里发的劳保肥皂票。何雨柱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然后转头就用这些肥皂票，跟隔壁院一位急着给媳妇买新围巾却缺布票的工人，换来了半张工业券（按当时私下兑换比例）。

就这样，通过极其小心、分散的人情往来和物资互换，他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地攒着工业券。目标明确——为了雨水未来的学习工具。

雨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只是发现哥哥下班后辅导她功课更严格了，尤其是几何部分，常常让她徒手画很圆的圆和很直的线。

“哥，为什么一定要画这么准？”

“基础打牢了，以后用了好工具，才能画得更准。手艺在心，不在器，但有了好器，手艺才能发挥得更好。”何雨柱难得地说了句有点深奥的话。

雨水似懂非懂，却练得更认真了。

冬意渐深，呵气成霜。

何雨柱数着空间里那个角落悄悄多出来的几张工业券，心里计算着攒够一套绘图仪器需要的数量。路还长，但他已经看到了微光。

窗外，是物资日益紧俏、凭票供应的寒冬。

窗内，是一个哥哥为妹妹一点点攒集着通往知识世界的、冰冷的工业券，心里却燃着一团温暖的、名为希望的火。

微光虽弱，却足以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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