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深耕不移 静水流深

五五年的秋风吹落了院里老枣树最后几片顽固的叶子，也彻底将全国统一的票证制度吹进了北京的每一条胡同、每一个院落。粮票、布票、油票…各种规格统一、印着国徽和复杂花纹的票据，成了人们生活中比钞票更重要的硬通货。

供销社的工作愈发忙碌，却也愈发规律。何雨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按票证流转的节奏。他经手的账目清晰准确，对各种票据的使用规则烂熟于心，甚至能提前预判某些紧俏商品的到货时间与对应的票证需求。这种不动声色的“专业”，让他在社里越发受到倚重，一些重要的盘点和对账工作，领导也更愿意交给他这个沉默可靠的年轻人。

这种倚重带来了细微却实在的好处。他能最早知道哪些处理品即将上架（往往只需少量票证甚至不要票），能了解到哪些商品的票证配额可能会有临时调整，甚至能接触到一些不对外公开的、内部流转的物资信息渠道。这些信息，被他像拼图一样，默默记在心里，融入他那庞大的“生存数据库”。

下班回到四合院，生活的主旋律也彻底变成了“票证”。家家户户都在算计着那点有限的额度，如何撑到下个月，如何攒够一件新衣或一顿像样的年夜饭。

中院里，贾张氏的抱怨声成了日常：“这点肉票够干啥？塞牙缝都不够！东旭干活那么累，营养跟不上咋行！”秦淮茹通常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忙活，偶尔抬眼瞥一下何家方向，眼神里是看不透的复杂。

阎埠贵的算盘声更频繁了，试图在票证和钱的组合里找到最优解。

易中海则显得更沉稳，他家的生活水平似乎总能维持在院里的上游，偶尔拿出点厂里发的稀罕物，总能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也巩固着他无形的权威。

何雨柱依旧保持着他的节奏。上班，下班，辅导雨水功课，关起门来过日子。那辆自行车擦得锃亮，却绝不轻易出借，成了他独立和界限的象征。

他和雨水明面上的生活，也严格按照票证定量来规划。棒子面、窝窝头、定量油、限额肉…日子过得清贫，却井井有条。雨水身上的衣服永远是干净合身的，虽旧，却看得出用心改制的痕迹，绝不会像贾东旭那样捉襟见肘。这得益于何雨柱那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也得益于雨水自己的懂事和珍惜。

但关起门来，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或许是窝头里掺入的那一丝几乎尝不出的甜味（来自空间里极细的白糖），或许是炒白菜时那转瞬即逝的猪油香，或许是雨水作业本旁那杯偶尔出现的、冒着热气的麦乳精（被解释为师父给的奖励）。所有这些，都控制在肉眼难辨、香气瞬散的极限范围内，如同在紧绷的琴弦上跳一曲无声的芭蕾，惊险，却从未失手。

他的地下酒窖，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期，迎来了质的提升。之前零散换来的酒被重新整理归类。他利用从信托商店淘来的旧医书和化学手册，自学了更科学的密封技术，用更好的蜂蜡和生石灰，将每一坛酒都处置得妥妥当当。他甚至用意念小心地控制着地窖的温湿度，使其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专业酒窖。这些沉睡的美酒，是他对抗时间、预备未来的重要资本。

一天傍晚，他正在屋里教雨水解一道复杂的应用题，阎埠贵敲门进来，脸上堆着笑：“柱子，忙着呢？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下…”

何雨柱放下铅笔：“三大爷，您说。”

“是这样，”阎埠贵搓着手，“我家解旷不是快上学了嘛，想给他买个新书包。工业券实在不凑手…听说你社里有时候能有点内部处理的布头？不要票的那种…你看…”

何雨柱心里明镜似的。他沉吟片刻，露出为难的表情：“三大爷，内部处理是有，但那也紧俏，都得抢，而且尺寸都小，做书包恐怕不够…”

阎埠贵脸上的笑淡了些。

何雨柱话锋一转：“不过…我前阵子好像看到库房角落里扔着块以前用来垫货的帆布，耐磨倒是耐磨，就是脏了点，也不知道还要不要…要不，我明天上班帮您问问？要是能当废料处理出来，您看…”

阎埠贵眼睛一亮：“帆布？那好啊！耐磨就行！脏点不怕洗！柱子，那可太谢谢你了！”

“您先别谢，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何雨柱把话说得留有余地。

第二天，他果然带回来一块不大不小、边角有些磨损的旧帆布，以极低的价格“处理”给了阎埠贵。阎埠贵千恩万谢，觉得自己占了天大便宜。何雨柱则用这块本应丢弃的废料，换来了阎埠贵日后在院里某些时候可能的关键“偏向”，以及“乐于助人”的好名声。

秋意渐深，夜凉如水。

何雨柱站在窗前，看着院里各家窗户透出的、为节省电费而略显昏暗的灯光，听着隐约传来的、关于票证和生活的低声絮语。

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外面的世界正在巨大的规则下运转，每个人都在其中挣扎或适应。

而他，如同一个耐心的潜水者，早已在深水之下，为自己修建了坚固的避难所，并一点点地收集着珍珠。

静水流深。

他不需要宏大叙事，只需要这方寸之间的安稳与渐丰的储备，以及身边灯光下，妹妹那越来越清晰的、走向未来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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