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慈母心碎，长夜难明

京州第一纺织厂，第三车间。

“嗡嗡——”

作响的机器，随着下班铃声的响起，渐渐归于沉寂。

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人们，如同退潮的海水，纷纷脱下工装，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对家庭的向往，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去。

人群中，一个身姿挺拔，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便是车间主任，李韵柔。

此刻，她的脸上挂着一抹藏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那份喜悦，仿佛能驱散车间里残留的所有棉絮与尘埃。

“哎哟，李主任！看您这笑得，跟捡到金元宝似的，有啥大喜事啊？”

一个相熟的工长，笑着打趣道。

不等李韵柔回应，旁边一个手脚麻利的女工就抢着说道：“那还用问？肯定是咱们李主任的宝贝女儿要下班回家了呗！你瞧瞧，每天一到这个点，李主任的表情准是全厂最开心的！”

“哈哈，就是！咱们李主任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她那个又有出息又漂亮的女儿了！”

“那是！晨晨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聪明懂事，现在更是市委里的干部，咱们厂里谁不羡慕啊！”

“李主任，你家还缺女儿不？你看我行不？我也想天天有您做的红烧肉吃！”

善意的玩笑和发自内心的夸赞，如同暖流，将李韵柔紧紧包围。

她微笑着，挨个和大家打着招呼，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幸福感，是任何东西都伪装不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她，李韵柔，曾经也是这间工厂乃至整个京州都赫赫有名的才女。

当年，她以全校第一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本该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和辉煌的前程。

可为了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为了支持他那份神秘而伟大的事业，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去京城发展的机会，选择留在了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她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纺织厂，从一名普通的技术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汗水，做到了今天车间主任的位置。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苏枫，具体在做什么。他只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她信了。

二十多年来，她无怨无悔，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将女儿苏晨晨抚养成人。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委屈，都在看到女儿那张酷似丈夫的脸庞时，化为了无尽的动力。

丈夫是她的天，女儿是她的地。为了这个家，她愿意付出一切。

和工友们告别后，李韵柔骑着自行车，轻快地赶往离家不远的菜市场。

她在鱼摊前精挑细选，买下了一条最新鲜、最肥美的黑鱼，又配齐了上好的酸菜和泡椒。

回家的路上，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出女儿闻到香味时，那副馋嘴又满足的可爱模样了。

到家后，她系上围裙，走进了那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厨房。

切菜、腌鱼、熬汤……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爱与期待。

很快，一盆香气四溢、色泽诱人的酸菜鱼便新鲜出炉了。

她又炒了两个女儿爱吃的家常小菜，盛好米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七点整。

晨晨应该快到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挂钟的时针，从七点，慢慢滑向了八点。

饭菜，已经热了一遍。

窗外，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大地。

女儿，还没有回来。

起初，李韵柔并没有太在意。

她心想，晨晨在市委工作，身不由己，临时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她将饭菜用罩子盖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可渐渐的，时针指向了九点，又滑向了十点。

电视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嘈杂，再也无法吸引她的半分注意。

一股莫名的心慌，如同藤蔓般，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太晚了。

就算加班，也不可能这么晚还不来一个电话。

李韵柔再也坐不住了。她拿起手机，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嘟——”了很久，才终于被接通。

“喂？晨晨？”

李韵柔急切地问道，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单位有急事？妈给你留着饭呢……”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女儿那熟悉的声音。

而是一个冰冷、陌生，不带丝毫感情的男人声音。

“你是苏晨晨的母亲，李韵柔吧？”

李韵柔的心，猛地一沉，那块刚刚落下的大石，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握紧手机，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是谁？我们家晨晨呢？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电话那头的男人，对于她的质问，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苏晨晨，因涉嫌危害国家安全，有重大的间谍嫌疑，现在已经被我们依法关押了。”

间谍……嫌疑？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玄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在了李韵柔的头顶！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瞬间天崩地裂！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仿佛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这……这不可能！你们是谁？你们凭什么抓我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是间...…！”

“我们是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总局的办案人员。”

男人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用着急，也请你不要离开京州，我们很快，就会派人上门，找你了解相关情况的。”

说完，不等李韵柔再有任何反应。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李韵柔呆呆地举着手机，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一座石雕。

天……塌了。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受。

晨晨……她那乖巧懂事，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和“间谍”这种可怕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是骗子！对！一定是诈骗电话！

这个念头，让她那即将崩溃的神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颤抖着手，疯了一般地，又将电话拨了回去。

可是，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的忙音。

再打，依旧是忙音。

她不认识什么大领导，也没有任何门路。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市委大楼！

去女儿工作的地方！

去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可是，当她冲到门口，才绝望地想起，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市委大楼早就下班关门了。

她又能去找谁呢？

无助、恐惧、茫然……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看着那一桌子早已冰冷的，为女儿精心准备的饭菜，再也无法抑制，抱着膝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这一夜，李韵柔彻夜未眠。

她就那么枯坐在冰冷的沙发上，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从深夜，一直坐到了黎明。

第二天，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当整个城市还沉浸在睡梦中时。

李韵柔猛地站起身。

她那憔悴不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属于母亲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必须要去！

她要去市委大楼！

她要亲口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要告诉他们，她的女儿，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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