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拦车喊冤，图穷匕见

天色，是从一片深沉的墨蓝，渐渐染上一丝灰白，最终才被东方那一抹初生的朝阳，镀上淡淡的金边。

李韵柔就站在这晨光与熹微之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望眼欲穿的雕像。

她的面前，是庄严肃穆的京州市委大楼。那高耸的建筑，在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冰冷，而又充满了让人敬畏的威严。

她来得太早了。

早到整个大院都空无一人，只有早起的鸟儿，在香樟树的枝头，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一夜未眠，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地坚定。

她今天，一定要在这里，等到一个能给她答案的人！

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间谍，这其中一定有天大的误会！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七点，八点……

大院门口的保安，已经换了一班。

一辆辆黑色的轿车，开始陆陆续续地驶入大院。

一个个衣着光鲜、神情严肃的干部，从车上下来，目不斜视地走进那栋大楼。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大门角落里，神情憔悴，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李韵柔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下沉。

她不认识这些人，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却发现四周，只有一片茫然无际的汪洋。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地驶了过来。

当看到那块“汉A00001”的车牌时，李韵柔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认得这辆车！她在京州新闻上，看到过无数次！

这是市委书记李达康的专车！

就是他！

市委的一把手！晨晨的最高领导！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一瞬间，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和规矩了。

一股属于母亲的本能，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在保安惊愕的阻拦声中，李韵柔疯了一般地，冲到了刚刚停稳的奥迪车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正准备下车的市委书记。

“李书记！李书记！我有冤情！求求您，听我说两句！”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一夜未眠，变得沙哑而尖利，充满了无助的哀求。

刚刚推开车门的李达康，被眼前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状若疯癫的女人吓了一跳。他皱了皱眉，看着对方那张憔悴而又熟悉的面孔，疑惑地问道：“你是……？”

“李书记！我是苏晨晨的妈妈啊！”

李韵柔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叫李韵柔！昨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说我的女儿晨晨，因为有间谍嫌疑，被抓走了！”

“李书记，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家晨晨，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了！她怎么可能会是间谍呢？”

“这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天大的误会啊！”

听到“苏晨晨”这三个字，李达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明白了。

昨天下午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却是避之不及的警惕。

他迅速地整理好表情，用一种官方而又带着一丝“同情”的口吻，打着官腔说道：“哦，原来是晨晨的母亲啊。大姐，你先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措辞道：“晨晨的事情，我也是昨天下午才刚刚听说。你别太着急上火了，要相信我们的组织，相信我们的司法机关。”

“这是最高检的同志们在办案，他们会对我们市委大楼里的每一位干部，都进行严格的审查。”

“这也是为了保证我们干部队伍的纯洁性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与李韵柔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我也相信晨晨是个好孩子，相信她是清白的。”

“只不过，现在案子正在调查阶段，需要一个过程，我们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关心”，又将自己和市委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李韵柔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敷衍。

她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那……那我的晨晨，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我能……我能见见她吗？”

“这个……”

李达康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大姐，这毕竟是最高检在主导工作，有他们严格的办案流程。具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我这个市委书记，也说不清楚，更不敢干预司法啊。”

“可是……”

李韵柔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就是苏晨晨的母亲，李韵柔吧？”

这个声音！

李韵柔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去。

只见几步之外，侯亮平正带着陆亦可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的脸上。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上上下下，毫无感情地打量着她。

就是这个声音！

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宣判了女儿命运的，就是这个恶魔般的声音！

侯亮平无视了李韵柔那充满了震惊和愤怒的眼神，也无视了旁边一脸尴尬的李达康。

他迈步上前，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侯亮平，最高检反贪总局侦查处处长。”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无比清晰地说道：“你的女儿苏晨晨，就是我亲手抓的。”

这句话，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与示威！

李韵柔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侯亮平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用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既然你今天自己找上门来了，那也省了我们再去你家跑一趟。”

“刚好，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关于你女儿，还有你那个‘商人’丈夫的一些情况，我们需要找你好好地了解一下。”

“跟你们走？”

李韵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随即，一个念头，让她那双绝望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侯亮平，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问道：“好！我跟你们走！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只要……只要你们能让我见见我的晨晨！”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愿望。

听到这句话，侯亮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用一种充满了戏谑和嘲弄的语气，轻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道：“当然能见到。”

“说不定，审讯完了以后，你们母女俩，还能被关在一块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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