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封家书，风雷将至

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但对于此刻的李韵柔来说，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将她本就鲜血淋漓的心，放在滚油里反复煎熬。

一天，两天……五天……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

程度那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李韵柔每天都会鼓起勇气，拨打那个她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号码，但听筒里传来的，永远都是那冰冷而又让人绝望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次，两次……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拨打了多少次。

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后来的焦灼，再到如今的麻木。

她知道，自己被骗了。那个所谓的老同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帮她。

他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证，不过是敷衍她的谎言。

那两瓶被她视若珍宝的“特供酒”，恐怕也早已被他当成了无足轻重的笑话。

希望的泡沫，被无情地戳破，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开始整日整夜地以泪洗面。

女儿被关押在那个冰冷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会不会被人欺负。

丈夫被扣上了“间谍”的罪名，清白蒙冤，生死未卜。

而她自己，也被侯亮平那句“过几天再来找你”的威胁，折磨得寝食难安。

她不敢出门，不敢去上班，甚至不敢拉开窗帘。

她怕看到邻居们探寻的目光，更怕看到检察院那辆黑色的车，再次停在自己的家门口。

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憔悴、消瘦了下去。

就在她即将被这无边的绝望彻底吞噬，甚至开始产生一些极端念头的时候，一个被她遗忘了许久的记忆片段。

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骤然照亮了她那几近枯竭的脑海。

一封信！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进了卧室。

她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将床底下那个积满了灰尘的樟木箱子拖了出来。

箱子里，装的都是丈夫苏枫留在家里的为数不多的物品。

几件旧衣服，几本他爱看的军事杂志，还有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李韵柔颤抖着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把早已被体温捂热的钥匙，打开了那个铁皮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沓信。

那是二十多年来，丈夫从世界各地，断断续续寄回来的家书。

她疯了一般地，一封一封地翻找着。终于，在最底下，她找到了那封与众不同的信。

信封上没有邮票，也没有邮戳，只有一个用钢笔写下的，隶属于国家最高保密等级的军方邮箱地址。

她想起来了。

这是很多年前，丈夫在一个难得回家的夜晚，亲手交给她的。他当时的神情，无比严肃。

他告诉她，这个地址，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泄露。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

但如果，有一天，家里真的遇到了用任何常规手段都无法解决的，天塌下来一般的灾难时，就给这个地址写一封信。

这么多年，生活虽然清苦，思念虽然熬人，但她从未想过，要去动用这个“最后的手段”。

可是现在，天，是真的塌下来了。

李韵柔再也无法抑制，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放声痛哭。

哭过之后，她擦干眼泪，从抽屉里找出纸和笔。

她那双因为多日未曾好好进食而虚弱无力的手，此刻却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她跪在地上，以木箱为桌，蘸着泪水，开始书写。

“夫君苏枫亲启：”

“韵柔叩书。”

“不知夫君身在何处，近况安否。”

“家中已遭弥天大祸，危在旦夕，除却夫君，无人可救，万不得已，方敢以此信叨扰……”

“……我们的女儿晨晨，已于数日前，被最高检之人带走，至今杳无音信。他们说……他们说晨晨有间谍之嫌……更污蔑夫君你……是，是出卖国家的……叛徒……”

写到这里，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叛徒”二字上，将墨迹洇染开来，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

“……他们还来调查我，说要将我们母女二人，关押一处。”

“韵柔不怕，韵柔信你！可晨晨她，才二十岁啊！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韵柔已走投无路，求告无门。”

“夫君，你曾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可为何，我们这个家，却要承受这无妄之灾？你到底在哪里？你何时，才能归来？”

“……若夫君能见此信，万望速归！救救晨晨，救救我们这个家！”

“妻：李韵柔，泣血叩上。”

一封信写完，她早已是泪流满面，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她挣扎着，将这封承载了她最后希望的信，仔细地折好，装入信封。她换上一件还算体面的外衣，用尽最后的力气。

走出了家门，来到了最近的邮局，将那封信，投进了墨绿色的邮筒之中。

当那封信从她指尖滑落，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一刻，她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彻底断了。

回家的路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

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她挣扎着，回到了家门口。

当她将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刻，眼前一黑，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幸好，住在对门的邻居张婶，正准备出门买菜。

她早就听说苏家出了事，又见李韵柔好几天没出门，心中本就担心。此刻敲门许久没有回应。

她心中一慌，赶紧叫来了物业，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李韵柔面色惨白地晕倒在门口，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快！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之外，大西北，戈壁深处。

与京州的阴霾与绝望不同，这里，正洋溢着一股即将迎来胜利的、炙热的喜悦。

巨大的地下科研基地内，灯火通明。

“成功了！”

“苏总工！最后一道热核聚变的点火参数，我们也攻克了！模拟运行完美无误！”

“天呐！我们真的做到了！”

巨大的中央控制室内，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

无数身穿白色研究服的科学家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许多人的眼眶中，都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苏枫站在人群中央，看着屏幕上那一道道完美无瑕的数据流，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的笑容。

“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院士，激动地抓住苏枫的手，声音都在颤抖。

“最多！最多再有十天！我们就能完成东风-51的全部总装！可以进行第一次试爆了！”

“东风-51……我们共和国真正的定海神针，就要在我们手中，诞生了！”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气氛达到了顶峰。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当那枚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真理”升空时，整个世界，将为之震动的景象。

而他们，就是创造这个奇迹的人！

苏枫微笑着，挨个拍着身边同事们的肩膀，分享着这份属于大家的荣耀。

就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之中，一名穿着军装的年轻通讯员，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苏枫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将一封牛皮纸信封，双手递了上来。

“报告苏总工！”

“有您一封从京州寄来的……特急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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