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塌地陷，国士泣血

家书？

特急家书？

苏枫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微微一僵。

周围的欢呼声似乎在瞬间远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通讯员手中那封薄薄的、却显得异常沉重的牛皮纸信封。

他愣了一下，心中充满了疑惑。

能够给自己写信的，普天之下，只有远在数千公里之外京州的妻子和女儿。

可是……他记得自己很早以前就跟妻子李韵柔定下过一个最严肃的约定！

那个特级保密的军方邮箱地址，是他们家最后的、也是最不希望被动用的紧急联络方式。

不到天塌下来，绝对不能写信。

这么多年，妻子一直遵守着这个约定，从未逾越。即便是女儿考上大学，这么大的喜事，她也只是在普通信件里，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可现在，这封特急家书，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枫的心，没来由地，开始加速跳动。

但他那被无数次大场面磨砺出来的强大心脏，还是强行将那股不安压了下去。

他开始往好的方面想。

或许，是女儿晨晨要结婚了？对！

一定是这样！

女儿今年也二十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这么大的事情，妻子一激动，用了这个紧急联系方式，也情有可可原。

又或者，是妻子评上了厂里的什么先进，想要跟自己分享这份喜悦？

他的脑海中，闪过的全都是一些温馨而美好的猜测。

他完全没有，也不敢往坏的方向去想。

“辛苦了，小同志。”

苏枫从那份巨大的喜悦和些许的疑惑中回过神来，他对着通讯员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很轻，但入手，却让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沉重。

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拆开，而是拿着信，走到了控制室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周围的同事们，依旧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巨大喜悦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主心骨此刻的异样。

苏枫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期待的、为人父的慈爱笑容，缓缓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然而，当信纸从封套里被抽出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他看到的，是一张斑驳、褶皱，仿佛被水浸泡过又晾干了的信纸。那上面，一处又一处深色的墨迹晕染开来，形成了大片大片丑陋的斑点。

苏枫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不是水！

这是……泪水！

这是一封，妻子哭着写完的信！

出事了！

家里……真的出大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从他的头顶灌入，让他四肢冰凉。刚才那些所有美好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最尖锐的讽刺。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张薄薄的、却重于泰山的信纸，缓缓展开。

妻-子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只是此刻，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扭曲着，挣扎着，化作一把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我们的女儿晨晨，已于数日前，被最高检之人带走……”

轰隆！！！

看到这一句，苏枫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颗惊雷，同时炸响！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一行黑色的、触目惊心的字，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放大！

女儿……被抓了？

晨晨……他那个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会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的小棉袄，被抓了？

怎么可能？！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闪现出女儿从小到大的片段。

他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女儿蹒跚学步，第一次扑进自己怀里时，那软软糯糯的触感。

他想起，女儿第一次背着小书包去上学，站在门口，一边哭，一边冲他挥着小手的模样。

他想起，女儿在电话里，骄傲地告诉他，她考上了京州大学，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像爸爸一样，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时的那份憧憬。

他这一生，都献给了祖国的核武事业。

他对得起这个国家，对得起肩上扛着的责任。

可唯独，亏欠了这对与他聚少离多的妻女。

他本以为，等东风-51成功之后，他就可以退休回家，用自己余生的所有时间，去好好地弥补她们。

可现在……

现在他们竟然告诉他，他的女儿，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和亏欠，竟然被抓了？！

而且，已经失联十几天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的怒火，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从他的胸腔中，轰然引爆！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张因为长期劳累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此刻涨得通红，青筋，一根根地，从他的额角和脖子上暴起！

他强忍着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用一双已经变得血红的眼睛，继续往下看。

“……他们说……他们说晨晨有间谍嫌疑……更污蔑夫君你……是，是出卖国家的……叛徒……”

叛徒？！

污蔑自己是什么，苏枫可以不在乎。为了国家的最高机密，他可以背负任何的骂名，承受任何的误解。

但是！

他们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去伤害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是他苏枫此生唯一的软肋，更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继续往下看，当看到妻子写到“他们还要来调查我，说要将我们母女二人，关押一处”时，苏枫再也无法抑制！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他的喉咙里猛地涌了上来！

他死死地咬住牙关，将那口逆血，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但那股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自责，却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在他的体内，疯狂地冲撞着！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她们是英雄的家属！不是任人欺凌的囚犯！

他越是看信上的内容，身体抖动得就越是厉害。

那紧紧攥着信纸的右手，因为极度的用力，指节已经捏得发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掌心的嫩肉里，带出了一丝丝殷红的血迹，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他要回家！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回到京州！

回到妻女的身边！

他要亲眼看一看，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苏枫的家人！

然而，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巨大悲痛，与连日来为了攻克技术难关而极度透支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整个地下基地，都在天旋地转。耳边同事们的欢呼声，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苏总工！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苏总工的脸色不对！”

在周围同事们惊骇的尖叫声中，苏枫，这位为共和国铸造了半辈子国之重器的无双国士，那如同泰山般坚毅的身躯，晃了两晃。

最终，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苏总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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