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亡者的姓名，与蛇岐之毒
“你……说什么？”
源稚生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活人该有的错愕。
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像害怕这根稻草只是幻影。
沈云轩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环视了一圈脸色各异的家主们，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诸位都是东瀛里世界的掌控者，对那个与蛇岐八家纠缠了数十年、不死不休的宿敌——猛鬼众，想必不陌生吧？”
风魔小太郎眉头紧锁，冷哼一声。
“阁下到底想说什么？别再故弄玄虚！”
“呵呵，别急嘛，风魔家主。”
沈云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享受着他们从疑惑到惊骇的表情变化。
“我只是好奇，你们追查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人知道，那个最神秘、最强大的猛鬼众领袖，那个被称为‘龙王’的男人，究竟叫什么名字吗？”
高天原内一片死寂。
“龙王”之名是悬在所有家主头上的一把利剑。
他如鬼魅般策划了一次又一次针对蛇岐八家的恐怖袭击，手段狠辣，心思缜密，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
“看来是没人知道了。”
沈云轩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如同一根审判的标枪，再次钉在了源稚生的身上。
“真可怜啊，源稚生。整个东瀛混血种都在寻找的敌人，原来一直活在你的愧疚里。”
“前几天，我还和他见过一面，”
沈云轩的语气随意得像是谈论天气。
“嗯，他还挺有艺术天分的，王牌牛郎。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用源稚女这个名字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公布了那个让整个蛇岐八家为之颤抖的答案。
“人们都叫他……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在场所有蛇岐八家家主的心脏！
风魔小太郎那一直如同雕塑般的身影，猛地一颤，他想起了猛鬼众数次行动中对蛇岐八家内部部署的惊人洞察力，那些情报根本不像是外部渗透能得到的。
宫本志雄、樱井七海、龙马弦一郎……所有家主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混合着震惊与恍然大悟的神情。
猛鬼众的龙王，是大家长的亲弟弟！
这是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由兄弟阋墙引发，最可悲也最讽刺的战争！
不对，如果猛鬼众的龙王是大家长弟弟的话，按照年龄推算，最多也才二十多岁，而猛鬼众和蛇崎八家之间的战斗可是维持了几十年。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家主和成员似乎都像是明白了什么。
高天原内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家主们的目光在呆滞的源稚生，和那个瘫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橘政宗之间来回游移。
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怜悯、嘲讽、警惕，以及……一种终于看清了真相的冷漠。
源稚生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大家长的所有威信。
一个连自己亲弟弟的死活都搞不清楚，甚至与自己最大的敌人有着血海深仇却不自知的人，如何能领导他们？
源稚生对此毫无察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风间琉璃”那四个字在疯狂地回响。
稚女……还活着？
他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那压在心头十几年的巨石，那啃噬他灵魂的罪孽，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
但紧接着，一种更加巨大的、如同深渊般的痛苦，将他彻底吞没。
他成了……猛鬼众的龙王？他成了我的敌人！为什么！
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像是两头失控的巨兽，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撕咬，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
他还活着，却恨着我，恨到要与我为敌，要毁掉我所守护的一切。
“啊——”
源稚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手中的蜘蛛切“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双手抱头，痛苦地跪倒在地，那张俊美无瑕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如同寒冬冰原般的空白。
沈云轩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他显然不打算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他像是觉得眼前的闹剧还不够精彩，又慢悠悠地投下了最后一颗，也是最致命的一颗重磅炸弹。
他的目光穿过那些心思各异的家主，最终，落在了瘫软在地，眼神中闪烁着最后疯狂的赫尔佐格身上。
“赫尔佐格博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沈云轩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带着一丝恶魔般的循循善诱。
“一个问题，也是送给在场所有家主的一份大礼。”
他转向众人，朗声问道。
“各位难道就不好奇吗？”
“猛鬼众，一个由一群被家族抛弃的‘鬼’组成，可以说几乎一穷二白的叛乱组织。”
“他们是从哪里搞到那么多品质精良、甚至可以用来稳定制造强大混血种战力的……龙血药剂的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
一把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高天原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场所有的家主，包括一直状若癫狂的上杉越，都猛地将视线，如同无数道锋利的刀刃，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刚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蛇岐八家前任大家长。
橘政宗。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能为猛鬼众提供如此稳定且高品质的龙血药剂，除了掌控着整个东瀛里世界资源、并且拥有最高炼金技术的蛇岐八家高层，还能有谁？
而这位德高望重、扮演了数十年慈父与智者角色的老人，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一手挑起战争，一手资助敌人，将整个东瀛极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最大内鬼。
“轰隆——”
源稚生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荣耀，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漫天飞扬的可悲尘埃。
他不是在为正义而战。
他不是在为家族而战。
他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棋子。
他所背负的一切罪孽，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源于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而那个欺骗他的人，正是他最敬爱、最信任的……“父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源稚生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疯狂，笑着笑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落。
沈云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注视着他那双彻底失去光芒的眼睛，声音冷酷而平静。
“游戏结束了，赫尔佐格。”
他没有看地上的老人，话却是对他说的。
“现在，轮到你了，源稚生。”
沈云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和源稚生能听见。
“你的信仰碎了，但你的人还没死。蛇岐八家需要一个新的主人，一个……不会被谎言蒙蔽的主人。”
他站起身，不再理会崩溃的源稚生和面如死灰的赫尔佐格，转身面向所有家主，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诸位，旧王已死。”
他的声音在高天原回荡。
“现在，该讨论一下新王的人选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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